第九章 老鬼的身份(第1页)
雾川市的晨雾裹着寒意,钻进刑警队办公室的窗缝。陆沉把父亲那本泛黄的卷宗摊在桌上,指尖划过“1998年雾川文物走私案”几个褪色的字,目光停留在卷宗末尾的审批栏——“同意结案”四个字的签名龙飞凤舞,是张启明的笔迹。
卷宗里夹着一份资金流向表,密密麻麻的数字记录着涉案人员的账户往来。陆沉的手指在其中一行停住:钟慎的账户在1998年10月16日,向一个匿名账户转入五十万,而这个账户的开户行地址,正是张启明当年分管的海关辖区。
“五十万,在当年可不是小数目。”小李端着两杯热咖啡进来,放在桌上时溅出几滴,在卷宗上晕开小小的褐色圆点,“技术科查了这个匿名账户的流水,后续资金都流向了海外,户主信息早就被抹去了。”
陆沉端起咖啡,热气模糊了镜片。他想起张启明三天前“出国考察”的事,嘴角泛起一丝冷意:“抹去信息不难,只要有权限。查张启明近期的通话记录和海外账户,尤其是南美那边的。”
“查了,”小李递过一份报告,“他最近一个月和南美一个拍卖行联系频繁,对方老板叫何塞,登记信息显示是华裔。更可疑的是,张启明的妻子半年前在瑞士银行开了个账户,里面突然多了两百万欧元。”
两百万欧元。陆沉搅动着咖啡,杯底的砂糖粒旋转着沉下去。钟慎的古董店估值不过百万,张启明能拿到这么多钱,显然不止分赃那么简单——他很可能一直控制着1998年走私案的“余货”,这些年通过海外拍卖行慢慢变现。
“老鬼”不仅是当年的参与者,更是这场罪恶的持续受益者。
卷宗的夹层里,露出半张泛黄的便签,是父亲的字迹:“张副局对‘远航号’的货单格外上心,多次要求重查,却总在关键处叫停。”
陆沉忽然想起红月码头的3号仓库,张启明在走私案后接手水产公司,将仓库牢牢控制在手里。那批“余货”,会不会就藏在仓库的某个角落?
他抓起车钥匙,刚走到门口,就被一个穿着西装的中年男人拦住。对方亮出证件,是市纪委的工作人员:“陆队长,张启明同志向我们实名举报,说你利用职权调查他,意图掩盖你父亲陆正国当年的违纪行为。”
陆沉的脚步顿住:“他还说了什么?”
“张副局长说,陆正国才是当年走私案的‘老鬼’。”
纪委办公室的茶苦涩得像中药。张启明坐在陆沉对面,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左手无名指上戴着枚玉戒指,遮住了指节处的一道浅疤。他端起茶杯,动作从容得不像被举报的人。
“陆沉啊,我看着你长大的,实在不想把事情闹大。”张启明放下茶杯,叹了口气,“但你父亲当年的事,总该有个说法。”
“我父亲怎么了?”陆沉的声音冷得像冰。
“1998年,陈默的哥哥陈立,本来已经被海关扣押,是你父亲放了他。”张启明的语气带着痛心,“结果陈立刚出去就被钟慎灭口,你父亲因为愧疚,才销毁证据,畏罪失踪。那五十万,是你父亲收的封口费,钟慎只是替他转账。”
陆沉的心脏猛地一缩。他确实在父亲的笔记本里看到过“释放陈立”的记录,但父亲写的是“证据不足,依法释放”。
“证据呢?”
“当年的看守可以作证,”张启明拿出一份录音笔,按下播放键,里面传出一个苍老的声音:“……陆正国那天值班,亲自开的放行单,还塞给我一个信封……”
录音的背景有电流声,听起来像是经过剪辑。陆沉盯着张启明的眼睛:“陈立是走私案的主犯之一,我父亲没有权限私自释放。”
“他有,”张启明冷笑,“因为他当时是‘老鬼’在警方的内应。钟慎负责走私,你父亲负责打通关节,我不过是被他们蒙在鼓里的棋子。”
这番话编得天衣无缝,甚至能解释父亲为何失踪。但陆沉注意到,张启明说话时,左手的玉戒指一直在转动,像是在掩饰紧张。
“陈默说,‘老鬼’的左手有疤。”陆沉忽然开口,目光落在张启明的左手上。
张启明的动作僵了一瞬,随即不动声色地把左手放在桌下:“陈年旧伤而已,当年抓走私犯时被刀划的。倒是你父亲,当年右手被钟慎的伙计咬伤过,疤痕应该还在。”
他在转移话题。陆沉心里有了底,起身时故意碰掉了张启明的茶杯,茶水泼在他的左手上,玉戒指应声滑落——指节处果然有一道月牙形的疤痕,和陈默描述的“老鬼”特征完全吻合。
“抱歉。”陆沉捡起戒指,递过去时指尖故意擦过那道疤。张启明的手指猛地一颤。
离开纪委办公室,陆沉立刻给陈默的弟弟陈安(钟宇)打电话,让他辨认张启明的照片。陈安的声音带着犹豫:“有点像……但我记不清了,当年我太小,只记得那个疤很显眼。”
“他最近和南美拍卖行联系频繁,你母亲的账本里提到过‘海外销路’,是不是就是指这个?”
“有可能,”陈安的声音沉了下去,“我母亲说过,‘老鬼’在海外有门路,能把古董卖上高价。”
挂了电话,陆沉让小李申请传唤证,以“涉嫌参与1998年文物走私案”传唤张启明。他有种预感,张启明不会轻易束手就擒。
果然,下午三点,小李急匆匆地跑来:“陆队,张启明家着火了!”
张启明的家在市中心的一栋高档小区,火势已经被扑灭,但整栋别墅烧得只剩框架。消防员在废墟里拉起警戒线,黑色的灰烬随着风卷过警戒线,像无数破碎的蝴蝶。
“起火点在书房,”消防队长对陆沉说,“初步判断是电路老化,但现场有汽油助燃的痕迹,不排除人为纵火。”
陆沉戴上手套,走进废墟。书房的位置最惨,书架和文件柜烧得扭曲变形,地上散落着未烧尽的纸页,上面的字迹已经模糊。技术科的人正在提取证物,老张举着放大镜,在一堆灰烬里翻找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