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番外四 云深过往慧寂的十二年(第1页)

章节目录保存书签

还俗之前的张云深,法号慧寂,在皖南深山那座简朴的院落里,度过了整整十二年。

这十二年,并非外人想象中那般全然是青灯古佛、万念俱灰的枯寂。最初的几年,确是如此。得知李清韵真正的死讯,那种被命运戏弄的荒诞感和深入骨髓的悔恨,几乎彻底摧毁了他。他散尽家财,遣散仆役,在慧寂师父(一位真正的得道高僧)座下剃度,试图用最严苛的修行来麻痹自己,超度那个因他而含恨早逝的爱人。

他日夜诵经,参禅打坐,干最重的农活,行最苦的头陀行。他试图将“张云深”连同那份炽热的爱恋与无尽的愧疚,一同埋葬。然而,李清韵的身影、梅树下的誓言、风雪中的离别、以及那口孤寂的井……这些画面如同跗骨之蛆,在他最疲惫、最不设防的时刻,一次次闯入他的识海,让他夜不能寐,心如刀绞。

慧寂师父并未多言,只是在他又一次于佛前崩溃痛哭后,淡淡地说:“执念如冰,强压只会让其更坚。不如升起智慧之火,慢慢融化,看清它的本质。”

从那时起,慧寂(张云深)开始改变。他不再强行压抑,而是尝试去“观照”这份执念。他细细回溯与李清韵在一起的每一个细节,品味那份爱恋的纯粹与美好;他也直面自己的懦弱与迟疑,剖析那份未能及时赶到的悔恨;他甚至开始想象,李清韵在最后时刻,心中所想所念……

这个过程极其痛苦,如同将已结痂的伤口一次次重新撕开。但渐渐地,在那极致的痛苦中,他生出了一种奇异的了悟。他意识到,他对李清韵的爱,并未因她的逝去而消失,反而因为愧疚和遗憾,变得更加复杂和深刻。这份执念,不仅仅是痛苦,也是他与她之间最深刻的连接。

也正是在这期间,开始有人慕名而来,求他解梦断惑。起初他拒绝,后来在师父的示意下,他开始尝试。他发现自己似乎有一种独特的天赋,能更容易地进入他人的意识深处,感知那些被压抑的情感与因果。他帮助那些被执念所困的人,并非是用佛法强行驱散,而是引导他们看清执念的根源,学会与之共存,或者真正地放下。

每帮助一人,他便在廊下点亮一盏烛灯。那灯,既是为求助者点亮的心灯,也是他自身修行的一份见证。他看着那些明明灭灭的灯火,仿佛看到了世间百态,看到了执念的千般模样。他的心境,在这一次次的度化中,逐渐从最初的激烈痛苦,走向了一种深沉的悲悯与平静。

他明白了,彻底“放下”或许是一种奢求,但可以将那份深刻的情感,转化为另一种形式的存在。他对李清韵的爱与愧,并未消失,而是沉淀成了他修行的一部分,化作了他对世人痛苦的感同身受和尽力相助的动力。

十二年的清修,他并未成佛,也未能真正“忘情”。他只是学会了如何与那份刻骨铭心的过去共存,如何将小爱化为大悲,如何在绝望的废墟上,重新构建起内心的秩序与力量。

所以,当李承昀拿着那枚玉佩出现,当“夙缘”二字脱口而出时,慧寂(张云深)心中涌起的,不仅仅是震惊与过往的冲击,更有一种“终于来了”的释然。他知道,他等待的“缘”到了。这一次,他不再是被动承受命运的僧人,而是可以选择主动踏入红尘,以张云深的身份,去完成前世未尽的守护,去偿还那份亏欠了太久的深情。

还俗,不是修行的失败,而是另一种形式的圆满。廊下第九十九盏为“守护”而点的灯,便是他交出的、关于十二年修行最后的答卷。

章节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