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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银翘的秀眉高高挑起,声音也变得尖利:“你要走?深更半夜,你要走到哪里去?”
裴彧没说话。
好,又是一样不能告诉她的事情。
许银翘和裴彧僵持了一会,忽然肩膀一松。她忽然觉得没意思极了。
他们两个人,在白日里,还犹如最恩爱的一对俗世夫妻一样。到晚上,一切都天翻地覆。瞬息之间,变化竟如此巨大。许银翘自己想起来,都有一种浓重的不真实感。
“你回来。”她说道,声音发颤。
裴彧没动,但也没走。
“我有事求你,你答应了,前尘往事,一笔勾销。”
裴彧抢话:“你是想说韩因的事情吧?他救了你,你想报答他?放心,我已经准允他加入西北军,你们日后见面的机会,不会少。”
许银翘总觉得裴彧话里话外怪怪的,但她的脑子哭得有些懵,一时间抓不住哪里不对劲。
许银翘决定还是顺着自己的意思说下去。
“跟韩因没有关系。”她道,“我所求,是想习字。”
裴彧用一种全新的眼光打量着许银翘,他没想到,从她嘴里,会蹦出这个答案。
“习字为何?”
“为了开蒙。”
“你何时如此好学了?”
许银翘面上的笑容很轻,很淡:“殿下,我一向如此。”
裴彧心头犯嘀咕:这倒看不出来。
许银翘提出的事情,对她来说很难办到,对裴彧来说却很简单。
“请女夫子,开府中书阁,等到回去,我会差人去办。”裴彧言简意赅地交代了一切。
许银翘面上已经平静如水,只有两道淡淡的泪痕昭示着刚才她有多么悲痛和委屈。灯火下,裴彧看到许银翘眼底下亮晶晶的,随着面孔的转动,竟让他看出几分动人的颜色。
裴彧抑制住了自己想揉揉眼睛的冲动。
他很好奇,许银翘为什么忽然想要开蒙。
裴彧决定在之后的日子里慢慢观察。
*
回到暌违已久的京城,看到熟悉的长街广道,车水马龙,许银翘觉得,自己上一次看到这些场景,好像是上辈子的事情。
裴彧遵守诺言,延请了一位女夫子来教授许银翘。许银翘从最简单的认字开始,慢慢学习书卷中的内容。
她每天早上,都要在院子里读一遍《千字文》《弟子规》,有的时候,还会读《对文》。裴彧在屋里头听到许银翘的朗朗书声,只觉得自己似乎回到了小时候,宫中夫子给各位皇子们开蒙的时候。
不过那时候,裴彧向来是被边缘化的角色。夫子很会看皇帝的脸色,夸太子读的雅正,夸三皇子读得风逸,就连底下几个句读读不通的弟弟们,都得到过夫子的夸奖。
唯独落下了裴彧。
裴彧有时候想绕道到院子里,去看许银翘。但许银翘似乎总有躲开裴彧的办法,不知她使了什么法子,裴彧每每听到她的声音,走过去,却又看不到她的人。
一来二去,裴彧就意识到,许银翘在躲他。
他自恃身份,也就不再追逐,对许银翘习字一事撂开手。
但是,裴彧还是留了个心眼,让底下人每隔几日,汇报许银翘的进度。她比他想象的要聪明许多,女夫子说,很多字,教了两三遍,皇妃就掌握了字形结构。
女夫子将许银翘所写的字拿给裴彧看。
许银翘腕力孱弱,写字飘忽歪斜。裴彧能看出许银翘尽力想把字写好,但是她终究力有未逮,不能尽善。
但能记住许多字,就已经大大超出了裴彧的预料了。
女夫子还说,许银翘对民间俗文特别有兴趣,搜罗了一箩筐诸如地契、合同、书信等,闲来无事,就从俗文中认字。
裴彧心想,许银翘或许在宫中太久,没接触过市井俗务,这才兴味盎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