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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金丝雀之笼第20章司徒说吕大义成囚(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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拂晓的风像磨得极细的刀,顺着宫墙的缝打进来,把晨雾剖成一条一条的白。

霓裳阁只点半盏灯,光被折进瓷盏里,安静得像一口藏锋的井。貂蝉把簪背三点按在掌心,复盘“开堂SOP”最后一遍——名先于人;秤先于刀;快交给风,稳交给流程。每复一次,她都把前世那杯“被看见=被爱”的甜酒再倒掉一口,换成清粥般的理智:我们不是来表演的,我们是来落笔的。

阿绣把薄匣扣好:“小白板两面、照名簿两底、印泥、白带、铃。许叟夜里又磨了一块‘复述—确认—签名’模板,角上开了孔,方便悬挂。”

影从门口掠进,压低了嗓子:“午门外已搭好亭前听席。王门那边,‘开堂程序’抄成三份,王允随身一份、太常一份、白室封一份。太师府的鼓队在东角集结,先声夺人。”

“好。”貂蝉穿素,“我们先立秤,再请人上秤。”

——

午门钟鸣三下,声线像铁尺,给城量尺寸。听席自午门外一路铺开,坊间的白灯插在墙根,晒账墙新的头条已经拓好:白板三问三可;镜廊照名试行;“愿以名受议,不以身受议”。围观的孩子指着尾句问“谁写的”,许叟笑:“她自写,她自签。”

太极殿前,镜廊重设,镜面覆布,小白板先上。所有入堂者,先照名、后照言。礼部小史一开始还嫌麻烦,照到第三十个名字,眼神就稳下来——手学会了慢,心也学会了慢。慢,才能对齐。

王允步入大殿,司徒冠带整齐,袖口扣得极严。他不朝众人作揖,他朝白板点头:“诸公——今日开堂,按程;今日说话,照名。”他抬手示意,太常官从案后取出昨夜封好的薄绢——盐道旧闸、太师府东角旧雨沟、废观后檐“鳞纹”拓样,一件件上案。证物不花,花的是“路径”:每一份证,都标清“来源—见证—见证人—复述稿”,像账单,也像军令。

王允不急着揭董卓,他先把秤立给天下看:“第一议:‘军纪在上’写入白板。昨夜凤仪亭,董公命‘取人’,吕将军以‘军纪在上’拒越限,戟挑边界、不伤人、不毁板。此举——可?”

殿上低声议论。王允落板,“复述—确认—签名”:董卓“可”;太常“可”;御史中丞“可”。三“可”落定,王允才抬眼:“第二议:‘人非器’,霓裳券自今以‘使用规则’行,不得以券抵人。昨夜已有签。此议——照旧。”

董卓笑,笑意油亮:“司徒今儿说法,说得像生意账。你要我点头,我先点一个。”他提笔,往“复述已核”一栏落下“卓”字,笔锋极重。

风口顺到第三项,王允按住案角,突然转锋:“第三议——‘军纪在上’非特权,亦非护身符。‘武力以纪、权力以法’,人人同此。昨夜凤仪亭,虽为边界试戟,毕竟‘惊驾之疑’在场。是以臣建议:奉先将军暂避锋芒,交兵权一时,入军府偏院‘就章自守’,待今日诸证复核毕,三日内当堂再议。此举,非罚,示公。将军意下如何?”

殿中一静。议风绕着这句话打旋,尖利的,阴柔的,都有。三日前,貂蝉就说过“代价”——黑锅要有人背,兵权要平稳移交。她没有看吕布,她看王允那双稳到近乎冷的眼:司徒说吕,话锋从“褒”滑到“收”,像把一条高速路突然并进收费站。老辣,精算,也残忍。

董卓先笑了,笑里是险恶的畅快:“司徒果有手段——借‘大义’收人心,借‘秩序’收兵权。奉先,我教你一个字:忍。”他把“忍”字捻得像辣椒籽,想让吕布当场呛到。

吕布没有看他。他往前一步,站到白板前,先念一遍“三问三可”,又念“复述—确认—签名”,时间比平常慢半拍,像把每一口气都按到“军纪在上”的行间。然后他开口:“布守军纪,愿以名受议。”他提笔,在“就章自守三则”后写下三条:不得入宫;不得入市;不得聚众。每一条后都留白三字——“见证:___”。他写完,把笔递给王允,“请司徒、太常、廷尉三位,各署一名。”

王允沉默了一瞬,把“司徒王允——见证”落在第一条后;太常官把自己的名压在第二条;廷尉把名签在第三条。白板下方的“见证”三个格子被填满,像有三块石头安上秤盘。

貂蝉在阴影里握紧了簧。这一步,快不得,也慢不得;慢一步,兵权被别人捞走;快一步,人被彻底打进“囚徒困境”。她看见吕布落字的手没有抖,那只手像一把被鞘吞住的刀,刀尖还在,却学会了背着风呼吸。

人群里有人起哄——“囚了?”“司徒借大义囚了将军?”“这叫自缚!”声音一层层泛开,像油在热汤里涌。貂蝉不去挡情绪,她去挡“错名”。她搬出小白板,写八个字:“非囚,系守;非罚,示公。”又把“就章自守三则”拓在“与民同听”的板角,许叟抄着念,太常复述。吵声没消,但嚣气下去了一寸。程序不是消音器,程序是节拍器。

董璜探身笑:“将军签字了,就是‘囚’了,哈哈——”他话没说完,影的扇骨轻轻一弹,声小得像落灰。李儒侧头,像看一个急红了眼的孩子:“君子不讥人之‘守’。”

少帝在帷后听得真切。他今天没被摆到画框里,他站在镜廊边,看着名字密密落下——白板不是墙,它是桥。他忽然说:“将军既自守,三日后当堂再议。今朝诸证,先行复核。”这句话不是雄辩,是复述。复述,便是权力把自己按回秩序里。

“复核。”王允应声,翻案、开卷、逐条说明来源、路径、见证。盐道旧闸的“鳞纹”薄绢在灯下摊开,那一层浅浅的鳞线像某种更大的秩序正在纸下生长。廷尉的慢吏按当堂流程做笔录,复述有处错字,立刻涂改并加批注:“更正,签名。”

董卓坐着看,笑一次,把笑吞一次。他不是不懂,他是最懂“复利”的那个人——秩序一旦跑起来,最先有利的不是王允,不是吕布,是“谁都可以被算账”。这比刀可怕。他把笑压回喉咙,忽地拍案:“司徒,诸证俱在,何不即刻‘处’?”

王允微笑:“太师欲快,臣欲稳。快只是短期KPI,稳才是复利。”殿上一片哗然:这种话头出现在朝堂,很不“古典”,却很“好用”。董卓的脸色像被人甩了把冷水,又很快搽干:“好,复利。那便先把这‘自守三则’,写进军府令。”他盯住吕布,“奉先,自守的日子,不许你‘入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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