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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金丝雀之笼第7章借戟问心池畔双弈(第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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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布侧头看她,目光里那股“黑”忽然沉了一寸,像被水里的一块石头托住。他缓缓点头:“我刀出鞘,不往无辜;我刀收鞘,不熄心火。你写的‘阈值’我签。”

“签在哪里?”貂蝉没有过分放松,“不是嘴上。”

“签在缰上——我那记‘不死结’的缰,今后谁出刀先看它。”他顿了顿,“也签在墙上,署我的名。”

“好。”貂蝉转回棋盘,黑子落下,锁住角地,“那我答应你:我的秤,不往死里压,只往准里压。你在前面,我在后面,刀有多快,秤就跟多紧。不让你在规则里窒息,也不让你在情绪里失控。”

到这一步,“外局”有所定。棋盘上的“内局”,王允忽然收翅,白子退一格,腾出一块小空。这小空像水边一下静风——不是败,是引。王允低声笑:“我年纪大了,喜欢看两个年轻人把‘快’与‘稳’驯在一起。只提醒一句:外局上墙,内局入心。墙可擦,心难改。”

“记下。”貂蝉应,收手再起,“王公,这一手,我让。”

两人继续落子,池畔另起暗流。东廊尽头,吏房那位不肯署名的掾史抱着卷入场,借看热闹之名,实则偷看“夜巡表”。影不去拦,只递牌簿:“照例——先照名,再借卷。”掾史脸色瞬时僵硬,转身要走。影跟一步,将牌簿放到他前路上:“不署名,也行。写‘匿名’两字,今后你再来,我照样借。只是不再接收任何匿名的‘风闻’。”

掾史在“匿名”两字上顿了顿,鼻翼一翕,颤了一下,像在气自己。他握笔良久,终于写下自己的姓。影把卷递给他,顺手加了一句:“下午有‘匿名专场’,可来,规矩照旧,不问你是谁。”掾史捧卷的手松了半分,背影仍不饶人,却小了气。

池边,棋至中盘,白子忽然飞起一手,直逼黑势中腹,像一枚石子扔向平静水面。王允抬眼:“有人在西市说书,改了词:‘池畔借戟,惑心为名’。”

影恨得要动,貂蝉抬手压住:“写。他词怎么编,就怎么抄,原句上墙,旁贴‘今日数据’。不解释,不洗地。我们的问题由事实回答,别人的恶意由时间回答。”

“你这‘时间回答法’,最伤嘴皮子。”王允挟白,落在她刚放松的一点上,像提醒她——口舌之争,不急一时;治理之争,长在日常。

她没有辩,转而落子,连扳三手,弯出一个“长生”的形。她心里另一盘棋也到关键:借戟问心的仪式完成了,接下来要“落证据”。她取来“免役券”,正面写“夜巡提前到”,背面写上“由吕奉先签准”。她把证据当场交给杜硬弩:“下更后,凭券兑换热汤与轮休。谁拿谁名谁当班,一列不漏,贴墙。将军若不签,我明日把这券撤了;将军若签,我明日把这券公开放一半到市门,给旁人看,让口碑替我们传。”

“我签。”声音从池对岸响起,平平落入水。吕布把手伸进怀里,取出那截“不死结”旧缰,直接在券背上画了一个极有辨识度的“问形”结,旁署“奉先”。杜硬弩接过券时,脸上的“酸”转为“硬气”,两种情绪在他脸上练成了新的肌肉。

“将军。”貂蝉抬眼,正色,“我借戟,还你问。问你一个不写墙,只写心的题——将来若有一天,刀必须出鞘,‘阈值’里你最先守哪条?”

吕布一怔,喉结滚了一下:“不杀无辜。”

“我替你记住。”她点头,“这是我今天真正要拿走的‘戟’。”她把戟还给影,影双手奉回。吕布接戟,动作比来时更稳,像把极热的东西放进了温水里。

棋局将尽,王允忽然轻叹:“内外两盘都收得住,是本事;收不住,是命。今日本应设‘飞白’来送,但我换了,换成‘依例如此’。”他把白子轻敲棋盘边,“依例如此。”

风里忽有细响,像薄纸被指腹轻摩。影神经一动,眼角瞥见池后柳影里有人影贴墙而行。她手指轻搭在铃心上,铃没有响——貂蝉不让响。下一瞬,柳影里的人影自己停下,像被墙上一句什么话卡住了脚。影看见他抬头看那四个字:事实比脾气大。那人影低低骂了一句,又低低笑了一句,像被自己绊到了。良久,他走开,脚步不快,像在心里背某种陌生的规矩。

“借路人。”影回到亭侧,低声。

“让他们背一阵子规矩。”貂蝉看向水面,“规矩背熟了,刀才不会随便往人身上找出口。”说完,她转回棋盘,收官不求全吃,只求无漏。王允看懂她意,轻轻一“好”,挥手和棋。

亭外阳光有了力道,水面起了细碎的光。貂蝉把棋子一颗颗收回匣里,像把散落的变量一一归档。她心里那口黑井在昨夜风里还会透寒,此刻却像被薄薄一层玻璃罩住,冷还在,但不再往骨里钻。她很清楚:她不再做任何人策略里的“美丽变量”,她要做这座秤的主人。借戟,不是借刀势,是借“重”;问心,不是问人情,是问“阈值”;双弈,不是斗输赢,是调“快稳”。

散场前,她把那张“常见问答”补了一条:

【问:‘女人管兵’,天道容否?】

【答:署名即担责。担得起,就容。】

署名:貂蝉。

吕布在不远处看她写,忽然问:“女郎,你说的‘署名即生存权’,我懂。那你自己呢?你把名写这么大,不怕被人拿住?”

“怕。”她很坦白,“但我这回宁愿怕着活,也不想稳稳地消失。”她收好笔,眼神平,“上一世,我把自己调成完美补充,最后连名字都不在账上;今世我把名字钉到墙上,就算有一天被扯下来,墙还会有痕。”

那一瞬,吕布像要说什么,半步停住。猛虎细嗅,鼻翼轻张,嗅到的不是血,是墨。那是秩序的味道,淡,却能留在记忆里。

他把戟背回肩上,抱拳:“明日之后,三十骑扩大为五十。铃法照旧,你的人可以进营讲,但要照我的规矩走门。”

“依例如此。”貂蝉还礼,“走门,照名,落座,问心。”

影掩上帘时,池水被风一分为二,光像棋盘上的斜线滑过去。她忽然想起墙角那四个字——事实比脾气大——轻轻在袖里敲一下铃心。铃仍不响,她却从那枚未响的铃里,听见了一座城的呼吸。

傍晚,西市的说书人又开口,词仍旧尖刻:“池畔借戟,惑心为名。”许叟照旧抄上墙,旁边贴上今日数据与“免役券”名单。围观的人群自发读完,抬头看墙,没人起哄。一个卖豆花的婆子塞给影一碗,说:“吃,热的。你们办的是实在事。骂人吃不饱。”

夜里,貂蝉复盘,簿上添一行:“借戟问心—‘重’入秤;双弈封局—‘快’入鞘。”她把灯吹灭,黑暗像沉下去的水,托着她悠悠地往下落,再稳稳浮起。她知道,明天的噪音还会来,墙还会被指指点点,铃还会被挑衅。但她也知道,这些都已经在秤上——在她的秤上。

长安夜深,城的呼吸均匀。远处一串马蹄穿巷而过,像有人在很大的棋盘上,轻轻落下一子——不为杀,只为定心。她闭眼前最后一个念头,是在心里更深处写下的:我不再被借,我只借物以问心;我不再被弈,我只摆盘以定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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