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08 23 California（第1页）

他飞速合上了门，合上了插销。

打开水龙头，冰凉的井水涌出。他把水扑在了脸上，重复又重复，直到脸上的温度彻底退去。

但他觉得还不够，于是他脱掉了衣服站到那个简陋的淋浴喷头下，水流小溪一样流过他的蝴蝶骨，他被井水冰得有些发颤，他又拿起那块硫磺皂，粉色的皂打出来粉色的泡沫，带着些刺鼻的气味。

他的皮肤被搓得微微发红，水声在小小的空间里飘来飘去，他闭上眼，任由水流流过他的脸，流遍他的全身。

他简单洗漱后回到房间，木板床很硬，被褥还带着柜子里的樟脑丸味。

山村的夜晚有连成一片有如潮水般的虫鸣声，远处偶尔传来几声犬吠，老宅的木头结构在夜里发出轻微的玻璃珠落地声，是百岁的老人正在舒展筋骨。

然后他隐隐约约地听见了隔壁房间的声音，翻身时有衣料摩擦声，还有压抑的轻咳在他耳边响起，被夜衬得格外清晰。

他一动不动的看着月光透过窗格，把陈旧的雕花照到对面的墙上，透出比它全盛时更美丽的影子。

他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好像从两人初遇的那天开始，钟烃的镜头就在一直追着他。

那天他即将结束暑研回国，清晨五点，他突然很想看一眼这座城市。

公交停在TwinsPeaks山脚，他跳下车把手插进口袋里，沿着坡道一点点朝上爬着。

风越来越大，吹得他帽衫下垂着的细绳不住的朝他脸上扑着，他只能冷着脸把细绳悄悄绑成两个蝴蝶结。

清晨的草叶带着昨夜的露珠，踩上去会有些微微的打滑，他一步步的爬到山顶的观景台。天空还是灰蓝色的，金门大桥在海雾中时隐时现，远处旧金山的灯火是一块橙黄色的电路板，在大陆的西岸静静地闪烁。

他抬头望向东方，天边的云层浮起了淡淡的亮光，风从他的耳边呼啸而过，吹乱了他有些微长的头发。

太阳缓缓从另一头升起，电路板迅速暗下，一个声音从他的身后传来。

“你挡住我的镜头了。”是略带西语口音的英语，林遇真回头，一个高个子少年正举着一台有些老旧的DV机。

他看起来和林遇真年纪仿佛，五官线条硬朗，鼻梁高挺，一头卷曲的黑发被风吹得乱七八糟，睫毛卷曲又浓密，眼睛是榛色的，眼型中有半分东方的情调。

“Sorry，方才没有注意到你。”林遇真有些抱歉的欠身，找到一片草地坐下。

那少年好像听出了林遇真的口音，他嘴里冒出半句林遇真听不懂的粤语，随即把语言换成了中文：“我想拍日出，去了好多地方都没能拍到满意的。”

林遇真低头看着自己脚尖，没搭理他。

那少年自顾自地坐到他身边，“我爸是个导演，但是他非要我去读商科，我看他就是自己不想做的事情让我来做。

“我才不要听他的……”

“那你为什么一直没有拍到满意的东西？”林遇真开口。

“IDK，我眼前的万事万物都很美，但是它们好像都无法解答我的任何问题。”

“也许是因为你没有问题，或者你的问题其实并不是真正的问题。”林遇真极目远眺，经典的红色大桥逐渐从海雾中现身。

那少年愣住了，他停了半晌后反问；“那你呢？你又是在想什么？”

林遇真不想说关于自己的事情，只是随口应付：“怎么把软体机器人结合灵巧手运用到实际生活。”

那少年肉眼可见的没听明白，他低头摆弄了几下DV，随后把镜头抬起，他状似无意的询问：“你来看了日出，有没有兴趣再去看看日落？”

“什么？”林遇真怀疑自己还没睡醒。

少年掏出一张地图铺在草地上，“BigSur，一号公路的尽头，现在出发我们绝对能赶上。”

地图被山顶的大风吹得不住抖动，林遇真按住了地图的一角，两人的头靠得很近，呼吸驱散了风中的寒意，最终缠绕在一起。

他轻轻点头，灼热的大掌牵起了他的手。

沿着山路向下走，林遇真的鞋底在湿滑的地面上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那少年走在前面，步伐轻快，他时不时回头确认两人之间的距离。

山腰的雾比山顶更厚，露水附在两旁的栏杆上，指尖擦过时会留下一道水痕。忽然间林遇真一脚踩空，他的手徒劳的从栏杆上带出几颗水珠，却没想到自己落入了一个坚实的怀抱。

呼吸间是陌生的木质调香味，饱满的肌肉撑起了普通的T桖，他的手搭上了那宽阔的肩膀，手下的线条紧了紧。他没反应过来，顺手捏了两下，却发现少年的脸涨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