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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第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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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他而言,小兰和小芙是不一样的。于他,有种已经萌芽的感情随着左小兰的死轰然崩逝。

左小芙站起来,摇摇晃晃地想要离开,见状,陈安问道:“你去哪?”

“坟坡。”

坟坡就在离村子不远的半山腰处,全村人祖祖辈辈至今,死了的都会埋在那儿,至今上千座墓碑掩于林间,一向是孩子们不敢单独去的地方。

“别去,没有的,她不在那。”陈安呆滞地摇摇头。

左小芙又搞不懂了:“那小兰在哪里?”

陈安对左小兰尸身的遭遇心如明镜,当下干呕起来,急得左小芙过来轻拍他的背给他顺气。

“没有坟墓,都没有。”陈安闭上眼。

左小芙先是不解,然后悚然一惊,捂住了嘴。

陈安见她懂了,不再言语,两人沉默了许久,久到左小芙终于起身打算离开。

“我回家拿个东西就去坟坡,你来吗?”

陈安静静跟在左小芙身后,一言不发。

她回家拿了木木,那个小兰送的木头娃娃去了坟坡。

各家有各家的地头,但左小兰和她有同一对爷爷奶奶,所以她在祖父辈的坟边挖了个小坑,把木木埋了进去。

“小兰,我知道你想让我留着木木,可是我听说没有坟墓的话死人会成孤魂野鬼,不入轮回,我怕你也变成那样,所以把木木当做你埋了。”

左小芙和陈安蹲在地上,堆了一个夯实的坟包,又找了块方方正正的石头作墓碑,不会写字的他们在上面刻了朵花当作左小兰的名字。

左小芙摸了摸胸口的位置,抱膝缩成一小团,声音中隐隐带着哭腔:“去县城之前,小兰找过我,如果当时我把芋头给她,她也许就不会饿死了。”

陈安看着简陋的小坟墓,一只手轻柔地抚摸他刚刻下的小花:“不是你的错。”

那是谁的错?

左小芙永远不会知道的是,王翠一家发现左小兰死的那天,他们发出了多么尖锐惊恐的嚎叫。

那晚左小兰把裹脚布拆了下来,连着备用的打了几个结,穿过房梁做了一个索套。她畸形的双脚踩在板凳上,费力地将头伸进套里,一脚踢翻了板凳。

王翠他们开门看见的就是吊死的左小兰,面色发紫,眼球突出,一点舌头吐了出来。

王翠当机立断,与一户不相熟的人家达成了交易,交易双方缄口不言,都当作那些孩子从未存在过一样。

左小芙和陈安要下山时,已然残阳如血。

他们望见山下小小的村落都被染成橘色,家家升起炊烟,一切与曾经无异。

左小兰的死,没有对这个世界掀起一丝一毫的波澜。

斯人已逝,生者仍要努力活着。

左庆余马不停蹄地在一亩薄田里种上油菜花,来年开春也算一笔收入。朝廷的粮前两个月是施的,后面的都算借贷粮,他必须开始挣钱,不然父女俩迟早又要饿肚子。不仅他,村里所有人家都忙了起来。

一个冬天过去,春日渐暖,山腰处处开满了一垄一垄油菜花,村里渐渐也有了笑声。

这年,陈安的爹娘省吃俭用,交了束脩送他去附近白石镇上的学堂念书。

如今各类名目的税赋越来越杂,越来越重,哪怕收成好,十成里七成都是要上交官府的,左家村的人在一亩三分地里辛苦劳作,不过勉强不被饿死罢了。陈安的爹娘却极有远见,自从陈安被村里唯一识字的老先生夸过聪慧之后,他们便一心供陈安上学,指望他考取功名,从此翻身。

左庆余忙于劳作,洗衣做饭等活计就由左小芙承担,他坐在田埂边吃着女儿送来的难以下咽的饭时,不是没想过再找一个媳妇,况且女儿也需要一个娘来教导。他还记得芙儿十二岁来初潮时哭着抱住他说自己生了病要死了的场景,让他不得不请亲戚家的姑婶来教女儿他教不了的事。

但他冷眼看了许久,竟找不见一个会把芙儿视如己出的后娘,既如此,与其花聘礼给自己结亲,不如攒着给女儿当嫁妆。

他对女儿满怀愧疚,左小芙倒是不以为意。

她像个小大人似的收拾屋里屋外,不再像曾经那样只顾着玩闹。到了十三岁时,更是脱去了幼童的稚气,略显纤瘦,腰肩似竹般笔直,双手因常年劳作而粗糙生茧,五官标致秀美,尤其一双沁了水似的杏眼令人见之不忘。

大齐的官家小姐们一般在及笄后开始议婚,但乡野小户在女儿豆蔻之时便要张罗亲事了。左庆余也正为此发愁。

他怕女儿嫁得远,害怕她的脾气会让她在婆家受蹉磨。

思来想去,他看上了陈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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