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温(第1页)
当时间的指针精准地滑到晚上十点整,包厢里的霓虹还在暧昧地流转,离厌哲才终于敢将憋了半晚的眼神投向禾致。昏黄灯光下,少年的脸颊红得像熟透的樱桃,连耳尖都泛着热意,分明是不胜酒力的模样,可那几位学姐仍围在他身边,手里的酒瓶倒得又急又满,嘴里还说着“学弟再喝一杯”“不喝就是不给面子”的话,硬是把禾致递出去想挡酒的手按了回去。
离厌哲放在身侧的手指几不可察地蜷了蜷,眉头微蹙,那点不悦像投入湖面的石子,悄无声息却带着不容忽视的重量。
“你们在干什么?”他的声音不高,没有刻意拔高的怒气,却像一阵突如其来的凉风,瞬间让包厢里喧闹的笑闹、劝酒的起哄都停了下来,原本欢悦喜庆的气氛骤然低沉,连空气都仿佛凝固了几分。
学姐们脸上的笑容僵了僵,转头看见是离厌哲,神色顿时变得有些不自然。
就在这时,角落里的谢野猛地站起来,他显然喝得不少,脚步摇摇晃晃,眼神都有些涣散,盯着离厌哲看了好一会儿,才含糊不清地嚷道:“哎!这不是!厌哲吗?”他抬起手指着离厌哲,指尖都在打颤,话都说不利索,却还不忘转头拍了拍身边人的胳膊,“言、言辞,照顾好他……”
被点名的韩言辞皱了皱眉,扶了把快要栽倒的谢野,目光在离厌哲和脸红得快要冒烟的禾致之间转了一圈,语气带着几分无奈:“老谢喝多了,厌哲你别往心里去。学姐们也是闹着玩的。”
可离厌哲没理会他的打圆场,径直走到禾致身边,伸手挡在他身前,目光扫过那几位还拿着酒瓶的学姐,语气依旧平静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力量:“他不能再喝了。”
离厌哲刚要开口,想把那几句压在舌尖的警告说出来,彻底拦住那些还想劝酒的人,身后忽然传来一声极轻极软的呢喃,像羽毛似的搔过耳廓——“哥哥……痒……”
痒?
离厌哲心头猛地一紧,瞳孔骤然收缩。怎么会痒?方才看禾致只是脸红,分明是醉酒的模样,怎么会突然发痒?
他几乎是立刻转过身,高大的身影带着不容忽视的压迫感,居高临下地看向身前的少年。
视线先是落在禾致泛红的脸颊,随即往下移,掠过他线条清晰的脖颈,最后定格在他露在外面的手背上——那一片细腻的皮肤之上,竟冒出了密密麻麻的小红点,像被盛夏的蚊子狠狠叮咬过,颗颗凸起,看得人触目惊心。
一股凉意瞬间从脚底窜上头顶,离厌哲什么也顾不上了,指尖颤抖着摸出手机,几乎是凭着本能拨通了那个熟悉的号码。电话接通的瞬间,他的声音都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喂,妈!”
“怎么啦小离?”电话那头的妇人带着刚被吵醒的慵懒,声音还有些沙哑,带着几分惺忪的睡意,“这大晚上的,出什么事了?”
“禾致他……”离厌哲的目光死死锁着禾致脖颈上越冒越多的红点,少年正无意识地用指尖蹭着脖子,眉头皱得紧紧的,看着格外难受。他喉结滚动了一下,强压下心头的慌乱,尽量让语气平稳些,“他是不是……从小到大就有个什么症状?比如接触了什么东西就会起疹子?”
说这句话时,他垂在身侧的手猛然攥紧,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连掌心都沁出了薄汗。
电话那头的妇人愣了愣,似乎在回忆,几秒后才恍然道:“哦,你说这个啊,有!禾致那孩子是酒精过敏,不过不算严重,以前偶尔沾一点,只要没喝太久、没喝太多,就没什么大麻烦。怎么了?是不是禾致喝到酒了?他出事了?”
“嘟嘟嘟——”
不等妇人说完,离厌哲已经猛地按断了电话,听筒里只剩下单调而急促的忙音。
他抬眼看向禾致,少年的脸色已经不仅仅是红,还透着几分不正常的苍白,额头上甚至冒出了细密的冷汗,那些小红点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看得离厌哲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住,又闷又疼。
包厢里的空气像被冻住了一般,连呼吸声都变得小心翼翼。谢野还在原地晃悠,醉醺醺地挥着胳膊,嘴里嘟囔着没人能听清的胡话,韩言辞被他缠得没法,只能一边扶着他的腰防止摔倒,一边低声劝着,额角都冒出了急汗。
就在这一片混乱的寂静中,离厌哲的吼声骤然炸响:“都给我安静下来!”
那声音里满是压抑到极致的怒火,像惊雷劈在狭小的包厢里,震得人耳膜发颤。
原本还在撒酒疯的谢野浑身一僵,酒意竟被这股慑人的气势冲散了大半,眼神瞬间清明了几分,乖乖地站在原地,手脚都不敢动一下,活像个闯了祸被抓包的孩子。
林溺盯着禾致脖颈上越来越明显的红疹子,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他猛地后退一步,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啥?酒精过敏?”他和禾致同窗三年,朝夕相处,竟从来不知道他有这样的禁忌,此刻满心都是震惊和慌乱。
沈砚迟刚从洗手间回来,还带着门外的一丝凉意,一进门就撞见这剑拔弩张的场面,不由得皱起眉:“发生什么了?怎么突然不闹了?”他的目光扫过脸色苍白、眉头紧蹙的禾致,又落在众人凝重的脸上,显然没弄明白刚才还热闹非凡的包厢,怎么转眼就变得死气沉沉。
“禾致酒精过敏。”墨可的声音带着压抑的火气,一字一顿地说道。
所有人都愣住了,包厢里只剩下彼此沉重的呼吸声。
墨可转头,狠狠瞪了林溺一眼,语气里满是责备:“林溺!刚才我就跟你说了,禾致看着就不能喝,让我去拦住那些学姐,你偏说没事,说大家只是闹着玩!现在好了吧?!”
她的话像一记重锤,砸在林溺心上,林溺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最终只是咬着唇,满脸的愧疚和无措。
不知是谁先动的手,原本震耳欲聋的音乐渐渐低了下去,最后彻底消失,只剩下包厢里压抑的沉默,和禾致无意识发出的、带着难受的轻哼。
“老韩,开车去医院。”离厌哲的声音冷得像冰,没有一丝多余的情绪,目光却死死锁着禾致泛着红疹子的脖颈,不容置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