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4章(第1页)
七月二十九日,玉京。
最初十二重楼发出细微震动时,所有人其实都未能反应过来这究竟是发生了什么。
十二重楼外的广场上,许多人甚至都还在争论谢明夷与陈叙之间究竟谁的悟性更高,仙缘更强。
。。。
火柱升腾,炊烟之桥横贯苍穹,仿佛天地之间被一道温柔的光缝合。那桥不似仙家飞虹那般冷冽清绝,反倒带着柴火余烬的暖意,像极了冬夜里母亲掖好被角时的手温。风从南岭深处吹来,裹挟着岩浆蒸腾的湿热与稻苗初生的青涩,拂过众人面颊时,竟有几分故人低语的熟悉。
沈砚仍举着大铝锅,锅底微光流转,与空中火桥遥相呼应。他忽然感到一股沉甸甸的牵引??不是来自外界,而是源自体内。那一口在北极冰庙中饮下“情火”所化的真元,此刻如江河决堤,顺着经脉奔涌而下,直冲掌心。他的指尖发烫,皮肤下隐隐浮现出细密的纹路,如同灶壁上经年累月烧出的裂痕,又似古老炊具内壁沉淀的油膜光泽。
“这是……火契?”阿禾轻声惊呼。
她蹲下身,手指划过地面,心秧叶尖滴落的露珠自动聚成一线,在泥土上勾勒出一幅残图:一人持锅立于地心火眼之上,身后万灶齐燃,身前百味升腾,而其影子却分裂为千千万万,散入人间烟火。
“原来如此。”她抬头看向沈砚,“你不是火种的继承者,你是‘引信’。只要一点火星落在你身上,就能燎原。”
陈三斤咧嘴一笑,拍了拍锈铁盒:“难怪老子总觉着你这小子做饭太规矩,原来压根就没打算自己当厨神??你是要把整个天下变成一口大锅,让每个人都能炒一勺自己的命。”
阿糯已爬上了炊烟之桥的虚影边缘,赤脚踩在空气中竟如履平地。她仰头望着那村落幻象,忽然喊道:“奶奶!我看见你了!你还留着那口补了三次的砂锅吗?你说它煮出来的绿豆汤最解暑……”
话音未落,桥体猛然一震。
一道苍老的声音自地底传来,低沉却清晰,像是从熔岩与记忆的夹层中挤出:
>“孩子,我们等的不是一个人回来,是等人心重新肯低头看灶。”
紧接着,火山口内传出整齐的吟唱。起初模糊,继而洪亮,正是那首传唱千年却被天宫列为“落后文化”的《煮粥歌》:
>“米要三淘水要七分满,
>火候慢煨心莫赶。
>一粒饭里藏春秋,
>一碗粥中见悲欢。”
每一声都震得山石微颤,岩缝中的心秧稻苗竟齐刷刷抽穗开花,金黄花粉随热浪飘起,在空中凝成一条条细小的光带,汇入炊烟之桥。那些光带里浮现出无数画面:北方雪原上,一对老夫妻围炉熬白菜豆腐汤;西域沙洲边,旅人用陶罐炖羊肉配馕;江南雨巷里,小姑娘踮脚掀开蒸笼取桂花糕……全是曾被“标准餐”抹去的日常片段。
沈砚双膝一软,几乎跪倒。
他看见了自己的童年??母亲坐在矮凳上剥毛豆,一边哼着走调的儿歌,一边往锅里撒盐。那时家里穷,连电饭煲都没有,用的是邻居送的二手压力锅,每次排气阀尖叫时他都吓得缩脖子。可就是那口锅,煮出了他一生中最安心的味道。
“我忘了……”他喃喃,“我已经十年没好好吃过一顿饭了。”
自从踏上修行之路,他便以效率为先,吞服营养丸,服用辟谷丹,以为远离凡俗才是登高之阶。直到北极那一碗小米粥唤醒记忆,他才明白,所谓无敌,并非斩断七情六欲,而是能把最平凡的一餐饭,吃得比任何灵丹妙药都深刻。
这时,《民间炊谱》从怀中自行飞出,悬浮于半空。书页疯狂翻动,最终停在空白扉页。墨迹自动生成,非笔书写,而是由千万缕细若游丝的香气凝聚而成:
>**“真正的修仙,始于放下筷子那一刻的不舍。”**
文字浮现刹那,整座南岭剧烈震动。火山口边缘的玄武岩开始龟裂,一块块脱落,露出其下暗红流动的岩浆层。但那并非纯粹的地火,而是混杂着油脂光泽、酱色涟漪与米饭蒸腾白雾的奇异液体??那是被封印三百年的“源味之火”,由亿万人间烟火淬炼而成的本源能量。
“来了!”陈三斤猛地抽出腰间菜刀,不是为了战斗,而是将其插入地面,刀柄上缠绕的麻绳无风自动,“这是‘味脉’觉醒!当年第一代灶修就是靠它点燃文明之火的!”
阿禾迅速结印,心秧之力蔓延至方圆十里,所有稻苗根系相连,形成一张巨大的感知网。她闭目感应片刻,脸色骤变:“不对……封印不是被动破裂的,是有人在里面推!”
话音刚落,岩浆表面泛起泡影,一个身影缓缓升起。
那是个身穿灰布长衫的老者,面容枯槁,双眼紧闭,双手交叠置于腹前,腕上套着一串由碎瓷片串成的念珠。他周身缭绕着焦糊味、炭腥气与一丝若有若无的甜香,像是烧过了头的糖色。
“师……师父?”沈砚脱口而出。
尽管从未见过此人,但他体内的情火突然狂跳不止,仿佛找到了源头。更诡异的是,大铝锅竟自行飞向老者,轻轻落在他脚边,锅底朝天,宛如叩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