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似两全齐美计真乃旁观不上心(第2页)
一大一小寻思正好,跟着下人们穿过迂回复杂的后院,就去前厅找陈王。
“师傅不如多留几日,这米粮下人自己会送去法华寺。我这还有许多香火钱,要代太妃捐给寺里,多做好事。”杨恪站在前厅,恭敬道。
“阿弥陀佛,出家人清修苦行,不好再留宿施主家了。太妃慈悲向佛,屡结善缘,”那老和尚微笑,“寺里还一直存着她手抄的经书,这礼佛心诚即可,还望太妃保重身体。”
这和尚头顶九点香疤,面缀白须白眉,长眉垂下,迎微风而悠动;眉眼和善,宽脸大耳;体型微胖,素色僧衣简朴干净,旧而不烂;佛珠光泽,身披袈裟。
能在这王府里遇见空见老和尚,祁阳是没想到的,不能比这个更巧了。
正所谓:“世上缘分从来妙,圣佛心境两道同。心无物来身无物,会当见时复相见。”
黎璃第一次见女孩露怯,竟然躲到了他的身后。
很可惜,这位得道高僧看见小孩了。他微笑,却没有直接相认,任由陈王爷相互介绍。而后先行告辞。
待到黎璃说与陈王说今日要上山去看茶花,陈王爷还是挽留道:“二位看完后还可回来我府上,这厢房给二位留着。”
黎璃颔首,也不和这位王爷客气什么,只说到时候看。
二人出了王府的门,老远望空见站在街边,并未离开。
长街暗暗,巷口有些冷清,他仔细看了黎璃许久,确定此人身带光明,偏偏又出现在祁阳身边,不能不问,走上前来,双手合十,“阿弥陀佛,相逢是缘,贫僧法号空见,敢问施主名姓。”
男子平静地拱手作揖:“小生姓黎,单名又是一个璃字,琉璃的璃。见过师傅。”
胖和尚笑道:“施主分明年岁远超贫道,何必自称小生,实在惭愧。”
黎璃脸色讶异,淡笑:“师傅不愧是高僧,看得出来此事。我确实年纪很大了。不过你修行几十年,担得起别人尊敬。”他不疾不徐地补充,“我二人来此游山玩水,不知空见师傅此行要去何方?”
僧人淡然道:“施主看得出来,老衲今年不日便要圆寂,于是来这外面四处走走,见一见这世间诸相,待到时候到了,便要回寺里了。”
祁阳听闻完这话,倏然不躲了,从青年的湖蓝衣衫后露出个大脑袋,大叫道:“和尚,你分明还好好的,能单手抬起一个水缸,你怎么要圆寂,胡说!”
“祁施主,许久不见。”空见看她总算不扭捏避退,微笑道。
“你肯定是在诈我,你不高兴我看你就躲起来,所以这么说,对吧!小气鬼。”女孩脸色不是特别好,漆黑无比的眼瞪得很大,看着怪吓人的。
她盯看胖和尚,拽着黎璃袖摆的手都在隐隐发颤。
空见平静地解释:“出家人不打诳语。”
祁阳又看向黎璃。青年平静地点点头,温声说:“小友,用我和你讲过的话来说,走到今日,空见师傅完成在人间该走的命了。”
女孩的脸更白了,就好像脸上的血都被吸走,只剩下皮。
她在一瞬间想起来很多事,比如她在法华寺摘松果爬太高了不知道怎么下来,老和尚运功站定,拿着好几丈的老竹竿让她抓着上半,他在下边握着,就这么抱着竿子梭下来;比如她深以为然地觉得法华寺的豆腐太难吃,全扒拉给老和尚;比如老人时不时就抽空给她念佛经,哪怕她听得昏昏欲睡。
没等祁阳想起来更多的事,空见就阐述道:“黎施主说的在理,只是这众生是我,我是众生,从众生中来去,本无所谓的命数。”
女孩沉默了半天,冷笑,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声很低的“嘁。”
黎璃从未见过祁阳如此激动,好像在愤慨,又好像在拒绝。就在他以为小友会转身离去的时候,小孩眼睛红了。
“阿弥陀佛。”空见道。他站着不动,念了几句经。
这泪若有若无,好像只有一点,藏在眼眶边缘,仿佛是因为晨风太大,被轻松抹掉就再也不见。祁阳脸还是冷的,但就好像天底下没有什么能将她打垮一样,又恢复平静了。
她在这世上没什么亲人,故而重视遇见的人。可她的重视似乎没什么用,这和尚自己看淡了生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