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台(第2页)
他似乎被我的回答弄糊涂了,眉头微微蹙起,像是在思考一道极其复杂的难题:“室友……所以,这是一种……责任?或者,是怕惹上麻烦?”
他的逻辑依旧冰冷而直接,完全无法理解基于情感的本能反应。
我看着他这副样子,忽然觉得无比疲惫,这个人,是不是从来就没有被人纯粹地、不抱任何目的地关心过?所以连最基本的善意,他都要用利弊得失来衡量?
我松开了抱着他的手,但依旧坐在地上,和他并肩靠着冰冷的墙壁,夜风吹拂着我们,天上稀疏的星星默默闪烁着。
“不是责任,也不是怕麻烦。”我望着远处的灯火,声音平静了下来,“就是……不想你死,就这么简单。”
他转过头,在月光下仔细地看着我的脸,仿佛想从我脸上找出撒谎的痕迹,但他看到的,只有未干的泪痕和纯粹的担忧。
长时间的沉默。
我们就这样坐在天台上,谁也没有再说话,夜空浩瀚,城市在脚下沉睡,只有风声在耳边呜咽。
不知过了多久,祁昭安忽然再次开口,声音很低,带着一种试探性的、不确定的意味:“你……救了我。”
“嗯。”我闷闷地应了一声。
“按照……某种逻辑,”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组织语言,“你付出了‘救助’的行为,承担了可能的风险,并且……似乎对我抱有某种非功利性的‘关心’。”
我:“……”
得,学霸的脑回路果然清奇。
“所以,”他得出了一个结论,语气变得异常认真,甚至带着一种宣布重大发现般的郑重,“你应该是……我的朋友。”
我愣住了,转过头,对上他此刻异常明亮的眼睛,那里面不再是空洞和冰冷,而是闪烁着一种……类似于找到新课题般的专注和……新奇?
“啊?”我一时没反应过来。
“你是我的朋友了。”祁昭安重复了一遍,语气肯定,仿佛在陈述一个不容置疑的公理,“从今天起。”
我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比如“朋友不是这么算的”,或者“你这结论下得是不是太草率了”,但看着他那双难得褪去冰霜甚至带着点固执和懵懂的眼睛,所有的话都卡在了喉咙里。
好像……也没什么不好?
然而,我很快就为自己这一刻的“默许”付出了“代价”。
从那天晚上之后,祁昭安似乎真的将我划归到了他世界里一个全新的、名为“朋友”的分类里,而这个分类,显然触发了他某种不为人知的……隐藏属性。
他开始变得……异常黏人。
是的,黏人,这个词用在冷漠学神祁昭安身上,简直不可思议,但却是事实。
以前,他独来独往,作息精准,除了必要的交流,几乎不会主动找人说话,现在,他会在我早上挣扎着起床时,准时出现在我床边,用毫无波澜的语气问:“林初,去吃早饭吗?”,虽然听起来更像命令。
他会在我对着高数题愁眉苦脸时,一声不响地拉过椅子坐在我旁边,拿起笔就开始演算,然后简洁地指出关键步骤,完全不管我是不是想自己思考。
他去图书馆,会自然地在我旁边占个座位,他去食堂,会默认我跟在他身后,他甚至会在我晚上和苏弈他们闲聊时,默默地坐在一旁看书,虽然不参与,但存在感极强。
最让我哭笑不得的是,他开始把他认为“好”的东西分享给我,比如,他觉得有用的参考书会直接塞给我,他发现效率更高的笔记方法会强制我学习……
这一切,他都做得极其自然,理直气壮,仿佛这是“朋友”之间天经地义的事情。
时凌云和苏弈对此表示震惊,苏弈私下里偷偷问我:“喂,林初,你对祁昭安做了什么?他是不是被什么奇怪的东西附体了?还是你给他下蛊了?”
我只能报以无奈的苦笑,我也很想知道,为什么一次天台的谈心,会解锁一个如此……热情又霸道的祁昭安。
他似乎把我当成了一种……需要他负责和保护的“所有物”?或者说,在他那套独特的逻辑体系里,“朋友”就是一个需要全方位关注的对象?
虽然有时候会觉得他管得太宽,有点窒息,但看着他不再像以前那样冰冷封闭,眼底偶尔甚至会因为帮我解决了某个难题而闪过一丝极淡的、类似于“满意”的情绪时,我又觉得……好像也不算太坏。
至少,他不再是一个人扛着所有,独自站在悬崖边了。
只是,偶尔看到他和依旧小心翼翼、不敢靠近的祁昭临之间那无形的隔阂时,我心里还是会闪过一丝忧虑,陆景和种下的那颗名为“利用”的种子,真的能轻易拔除吗?而祁昭安这突如其来的“友情”,又能持续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