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第2页)
朱元存皱眉,问道:“姓顾,做生意那个?”
梅静初点头,“是,叫顾文荣。晴晴说方媛是头脑简单性子倔,恋爱结婚的时候一根筋,谁都拦不住。现在闹离婚也是,说姓顾的在外沾花惹草,太脏了,掉在屎上的钱她不想捡。双方长辈亲戚都在劝和,姓顾的也不愿意离,说只是逢场作戏,应酬而已。正在拉扯中,家里一塌糊涂,孩子全靠保姆照顾。”
朱元存听着,一时也没什么好说的。他深知,每个人和他人的因果,都只能靠自己了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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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城区的一所高中,夕阳的余晖正洒在校园里,是舒服的暖金色,放学时的校园,欢快又沸腾,洋溢着明媚的青春气息。
秦明英从复读班里缓缓走出来,神情烦闷、压抑又麻木,并没有十八岁女孩子的明快与朝气。
今日课堂上,她得知了一个晴天霹雳般的消息:自己一直梦寐以求,想要考取的玉兰书院钢琴演奏专业,今年开始以后不再对复读生开放报考,复读生只能以社会青年身份,和业余进修的阿姨奶奶爷叔们,还有其他城邦临时来游学的学子一起报考不受限专业。如此一来,这复读也就和补习班或者职业学校的技能培训班没什么区别了。
她今年十八岁,已有十四年琴龄。秦明英太清楚这些年自己是怎么一路辛苦走过来的。
母亲是个心高气傲、强势又虚荣的人,父亲的平凡让她对生活现状并不满足,只能说父亲是她当初最适合结婚的选择。母亲激励改变父亲无果后,就把生活重心转移到了子女身上。
自从她小时候对音乐表现出兴趣,被入门的钢琴老师夸赞有天赋、乐感好、领悟力强之后,母亲就开始一门心思培养她。督促她每日练琴,陪她找老师上课、考级,带她参加适龄的各种表演或比赛等,也获得了一些大大小小的奖项。当然,如果想要以此为职业,这些都不算什么。
所以,母亲给她订的第一个目标是,必须考上玉兰书院的钢琴演奏专业,以此作为她职业生涯的起点。母亲期待着有一天她能在环境高雅的音乐厅里举办演奏会,成为一个被众人仰望的钢琴家,她也能在亲戚同学面前扬眉吐气,让他们都看看自己的儿女多出色,他们再也高攀不起。
在母亲长时间压抑的教育氛围下,秦明英早已分不清这是妈妈的执念,还是她自己的理想。不管是谁的,如今连第一步都没了可能,毕竟这个行业的从业者,是需要名校和名师光环加持的。
之前钢琴部分考试,她本是通过了的,但文化课成绩却不尽人意,唯有钢琴制作专业可以报考,她只能放弃。决定复读一年,好好补习文化课,母亲还托村里的梅婶婶给她找了个补习老师。可如今,回家要怎么交代?
父亲是个守旧的人,一贯沉默寡言,又极爱面子,心里认定女孩子应该由母亲教养,家里的事也该由母亲做主。所以父亲很少反驳母亲的意见,工作完回家,就只盯着五岁多的弟弟秦明朗。
想到软软萌萌的弟弟,秦明英的心情略好了些。弟弟聪明可爱,纯真善良,在家里是她的小跟班,也是她的治愈系和调剂,让她枯燥苦闷的练琴时间,多了些许松弛和乐趣。
快到家时,她看到奶奶带着小表妹七七正在蔬菜地里浇水,菜畦划分规律、排列整齐,蔬菜品种繁多,好在每种量都不大,在奶奶的悉心照料下,长得生机勃勃。
秦明英走上前,轻声唤道:“奶奶。”
秦婶抬头,看着大孙女眉眼间毫无神采的样子,不禁轻叹一声道:“放学了?你看这片菜地,撒啥种子都能长得水灵灵的。你要不要来浇会儿水?”
秦明英看看奶奶裤子上溅的泥点和鞋上的污渍,摇摇头道:“不浇了,奶奶,我先回家了。”看到身边不到四岁的七七,伸手想摸一下她的头,小女孩惊恐地瑟缩了一下,避开了。秦明英顿时意兴阑珊,转身回了家,该面对的总要面对。
秦家的狂风暴雨来得快,去得也快,很快就一片安静,或者说是死寂。
母亲得知消息,失望沮丧之下,情绪完全失控,愤怒地用最恶毒的语言攻击吼骂她,历数她学琴以来花过的钱,为了找老师托的关系求的情,为了陪她练琴这些年经历的辛苦,说她烂泥扶不上墙,一辈子都被人踩在脚底。一声声咒骂如万箭穿心,刺痛着她,也让她始终保持清醒。
母亲开始暴躁的时候,父亲就抱着弟弟明朗避出去了。等他们回来时候,家里已经看似风平浪静,只有一只杯子砸碎在钢琴上,琴谱被一撕两半,扔在地上,见证着主人的狼狈。
秦明英待在自己房间里,关着门,一个人坐着。坐得久了,窒息感突然就消失了,大脑也渐渐清明放松下来。
晚饭没有人叫她吃,她也不在乎,她在等夜深人静。
终于,整个世界都睡着了,万籁俱寂。秦明英背着背包,悄悄出了家门。她只带了证件、这些年存下的零花钱和几件当季衣服,简单又决然。参考查到的信息,她决定先乘坐飞行巴士到东城区。东城区商业和贸易集中,她已经满十八岁了,找一份能养活自己的工作应该不难。
至于家里,她在留言上写:爸爸妈妈,对不起,让你们失望了。我出去工作了,不必担心,等安稳下来会和你们联系。
十八岁的秦明英,前途未卜,但脚步轻松。她的过去翻篇了,新的人生即将开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