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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甲店女同性憾(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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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央财旁的那家美甲店。苏惠先到,在靠窗的老位置坐下,像一尊沉静的雕像。当林薇推门进来时,仿佛把一整座阿尔卑斯山的阳光与风雪都带了进来。她新晒的古铜色肌肤在店内苍白的灯光下,形成一种健康到近乎嚣张的宣告。“还是老样子?”美甲师熟稔地问。“手,车厘子红法式。脚,珠光白。”苏惠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坚定,仿佛在签署一份重要文件。林薇在她对面落座,随手将昂贵的背包丢在一旁。“给我做星空蓝渐变,脚趾要珊瑚橙。”她身体前倾,仔细打量着苏惠过分单薄的身形和眼下淡淡的青灰,“你看起来像是下一秒就要被一阵风吹走了。”苏惠的指尖在平板电脑的公文上滑动,头也没抬:“你倒是永远这么……精力充沛。”美甲师开始打磨,嗡鸣声响起。林薇在一片嘈杂中,声音突兀地平静下来:“我把老宅卖了。”苏惠缓缓抬眸。“那里太大了,”林薇扯了扯嘴角,眼神飘向窗外,“空得让人心慌。每个房间都在提醒我,曾经有多少人住在里面,现在又……还剩下谁。”她顿了顿,声音更轻了,“父母走了,能挥霍的依托,其实不多了。”苏惠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带着一种深沉的审视:“我记得你母亲最爱那个玫瑰花园。”“所以我才要卖掉。”林薇迎上她的目光,没有躲闪,“有些记忆太沉重,不适合带着上路。我现在需要的是轻,越轻越好。”两人陷入沉默,只有打磨机在徒劳地震动空气。苏惠看着自己渐渐成型的车厘子红法式边,边缘规整得像一种永不松懈的宣言。“查出来了,胃癌。”苏惠突然说,声音平静得像在评论窗外的天气。林薇做着星空蓝渐变的手,几不可查地一顿:“什么时候的事?”“三个月前。”苏惠伸出脚,方便美甲师涂抹那抹柔和的珠光白,“所以今天特意来做一下,住院后,就不方便了。”“疼吗?”“像有把钝刀在身体里,不紧不慢地磨。”苏惠的嘴角牵起一丝极淡的苦笑,“但比开会时听那些冗长的汇报要好受些。”林薇突然笑了,带着她特有的、没心没肺的明亮:“苏惠,你还是老样子。”“你也是。”苏惠看向她脚上那抹跳跃的、充满生命力的珊瑚橙,“至少你的颜色,永远这么鲜活。”“因为我还在用力呼吸。”林薇的声音骤然严肃起来,带着责备,“而你现在,连呼吸都在计算代价了吧?”苏惠没有反驳。她接过账单,签字的动作依然优雅从容,仿佛掌控着一切。“你知道吗,”林薇的语气飘忽起来,像蒙上了一层雪山的雾气,“我上个月在阿尔卑斯,遇到了雪崩。”苏惠终于彻底抬起眼。“被埋的时候,四周是死一样的白和静。挣扎只会让你陷得更深。”林薇的目光穿透了时光,落在那个冰冷的瞬间,“然后我放弃了,放松下来。奇怪的是,正是那种‘轻’,那种没什么可再失去的‘轻’,好像让我飘了起来……后来,救援队说,是在一个很浅的雪层找到我的。”她顿了顿,看向苏惠,眼神锐利:“我们都在用自己的方式与死亡赛跑。你选择建造不朽的丰碑,我选择抓住每一刻的欢愉。我的‘轻’,救了我的命。”苏惠缓缓站起身,拿起那个承载着她全部世界的公文包。“那你有没有想过,”她俯视着林薇,声音低沉而清晰,“也许我们都在逃避?你逃避责任和失去的重量,我逃避生命本身的虚无。”林薇毫不退缩地注视着她:“至少,我诚实地面对了我的‘轻’。”“而我,”苏惠一字一顿地说,“坚持我的‘重’。正是这‘重’,才能在这个现实世界里,砸出一个口子。”她拿起公文包:“下午还有个关于医疗资源分配的会议。”走出美甲店时,专车已无声地滑到路边。林薇突然在她身后开口,声音被秋风吹得有些散:“我在因特拉肯买了间小木屋。”苏惠的手停在车门把手上。“正对艾格峰。”林薇的声音很轻,像一声叹息,“你要是不想住院了……或者,只是想看看雪。”苏惠微微颔首,坐进车内。她摇下车窗,最后看了眼站在秋风里的林薇,那个穿着鲜艳、脚趾上是珊瑚橙的女人。“滑雪注意安全。”“你也是,”林薇站在那儿,像一面色彩明艳的旗,“活着也是。”车门关上,将两个世界隔绝开来。两抹不同的红色在城市的对角线上背道而驰——一抹是珠光白下即将奔赴病房与会议的、沉重的车厘子红;另一抹是星空蓝上、指向雪山与自由的、轻盈的珊瑚橙。美甲店里的甜腻香气还未散尽,而两个女人,已带着各自选择的“轻”与“重”,走向了命运为她们铺就的、截然不同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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