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次约会(第1页)
陈明远将第三次约会的地点,定在了一家能俯瞰紫禁城角楼的会员制餐厅露台。时近黄昏,夕阳将古老的琉璃瓦染成金红,城市在脚下铺陈开一片权力的版图。当苏惠出现在露台入口时,陈明远的目光有了一个极其短暂的凝滞。她穿了一身深蓝色伴随碎花图案的陶瓷似的旗袍。布料紧贴着她年轻的身躯,勾勒出清纯与风情交织的、生涩而动人的曲线。深蓝的底色让她显得沉静,而那细碎的白色花纹,又像打破沉寂的涟漪,带着一种易碎的精致感,正应了“陶瓷”的比喻。而最引人注目的,是她脚上那双华伦天奴的纯白高跟鞋。没有任何张扬的铆钉,线条极简,唯有鞋口上方那个小小的品牌标识,像一个她悄悄为自己盖下的、确认自身价值的印章。这是她作为女大学生的第一双高跟鞋,一次笨拙而昂贵的投资,一次试图踏入他世界的、悲壮的尝试。她向他走来,步伐因不习惯这过高的细跟而显得小心翼翼,带着一丝微不可查的摇晃。但她挺直着背,下颌微微抬起,脸上是竭力维持的镇定,仿佛这身装扮赋予了她全新的盔甲。陈明远起身为她拉开椅子,动作无可挑剔。然而,在他那双下三白眼里,苏惠清晰地捕捉到了一闪而过的、某种幽深的东西。那不是赞赏,而是一种……被精准取悦后的、隐秘的愉悦。他欣赏的,或许并非旗袍本身的美,而是“她终于自愿套上他审美体系中的符号”这一事实。他看到了陶瓷般的光洁,也看到了将其打碎的欲望。“很适合你。”他坐下,语气平淡,目光却像无形的触手,抚过旗袍立领下她纤细的脖颈,滑过布料包裹的肩线,最后,落在她并拢的、因紧张而微微用力的双腿,以及那双在桌下显得有些无措的纯白高跟鞋上。晚餐在看似正常的交谈中进行。但苏惠能感觉到,他的注意力有一部分始终缠绕在她的着装上。每当她稍微移动一下脚踝,调整那并不舒适的高跟鞋时,他似乎都能察觉到,嘴角会浮现一丝极淡的、洞悉一切的弧度。他在欣赏她的不适,欣赏她在这种不适中努力维持的体面。这种认知让她感到羞耻,却又奇异地加剧了某种兴奋感。当最后的甜品上来时,陈明远轻轻晃动着酒杯,忽然用一种闲聊般的语气问道:“第一次穿这么高的鞋,不累么?”苏惠的心微微一紧。他看穿了,而且毫不避讳地指了出来。“还好。”她试图轻描淡写。他倾身向前,声音压低了一些,带着一种危险的亲密感:“知道吗?你刚才走过来的时候,像一只第一次在悬崖边学习起飞的小鹤,紧张,但很美。”这句话像一颗裹着糖衣的子弹。它既是赞美,也是彻底的解构。他赞美的是她的生涩与挣扎,而这恰恰是他情欲的来源——他享受的,正是这种将清纯催熟、将笨拙驯化为优雅的过程。晚餐结束后,他自然地伸出手臂让她扶着。她的指尖轻轻搭在他深色西装的袖管上,借助他的力量来平衡那双让她变得脆弱的高跟鞋。这一刻,她精心准备的装扮,反而成了她需要依赖他的理由。在离开餐厅,走向专车的路上,北京的夜风微凉。苏惠看着前方陈明远挺拔而稳定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看自己脚下这双昂贵、美丽却令她步履维艰的纯白高跟鞋。她终于明白,这身装扮并非她闯入他世界的战袍,而是他不动声色间,引导她为自己戴上的一副美丽的镣铐。她以为的较劲和成长,不过是他早已预设好的、通往彻底臣服的一个阶梯。而她那试图藏起来的品牌标识,在他眼中,恐怕也只是一个标志着“已被收编”的、无足轻重的注脚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