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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与祭(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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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房里,油灯的光晕在“镇长”脸上跳跃,将他眉宇间的沟壑衬得愈发深邃。那句“终于还是回来了”在寂静中回荡,不像欢迎,更像一句命运的判词。

林晚星僵在原地,喉咙发紧,一个字也说不出来。眼前这个男人,有着与她父亲相似的眼眉轮廓,但那双眼睛里沉淀的东西太过沉重,是她在自己那个世界里身为普通工人的父亲眼中从未见过的——那是一种被漫长岁月和某种可怕秘密反复磋磨后的疲惫与认命。

“我……”她艰难地开口,声音干涩,“我不认识你。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你们说的祭品……到底是什么意思?”

镇长——林慕远,缓缓从书案后走出。他的步伐有些虚浮,藏青色的长袍显得空荡荡的。他没有立刻回答她的问题,而是走到她面前,仔细地、近乎贪婪地端详着她的脸,眼神里翻涌着林晚星无法理解的痛苦与怜惜。

“像,太像你母亲了……”他伸出手,似乎想触摸她的脸颊,但在即将碰触的瞬间,又像被烫到一般猛地缩回,手指蜷缩进袖口,微微颤抖。

母亲?林晚星心中一震。她的母亲在她很小的时候就因病去世了,留下的照片不多,记忆更是模糊。

“这里,是‘渊境镇’。”林慕远终于开口,声音低沉沙哑,“一个……游离于你所在世界之外的缝隙之地。镇子依托‘鱼噬渊’而存,也被其束缚。”

鱼噬渊!那个充满人面鱼的恐怖地方!

“至于祭品……”林慕远的声音更沉,带着一种难以启齿的耻辱,“是维系镇子存在,平息‘渊’中怨怒的……代价。”

他猛地转过身,背对着林晚星,肩膀似乎不堪重负地垮了下去。“每隔一甲子,镇长的血脉中,必须有一人,自愿踏入鱼噬渊,以自身魂灵,安抚渊中躁动的亡魂,换取镇子六十年的安宁。”他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间挤出来,“而这一次……轮到你了,晚星。你是我的女儿,是这一代唯一的嫡系血脉。”

林晚星如遭雷击,血液仿佛瞬间冻结。

自愿?祭品?嫡系血脉?

荒谬!恐怖!

“不!我不是自愿的!”她失控地后退,脊背撞上冰冷的墙壁,“我是掉下来的!是意外!我不是什么祭品!我也不属于这里!”她激动地指向墨渊和素心,“他们把我救上来的!我出来了!我不用当祭品了,对不对?”

墨渊依旧沉默,如同山岳,他的沉默本身就是一种回答。

素心垂下眼帘,避开了林晚星求助的目光,柔美的侧脸在灯光下显得格外哀戚。

只有凌不言,靠在门框上,双手抱胸,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近乎残酷的笑意,仿佛在欣赏一出早已知道结局的戏剧。

林慕远缓缓转过身,脸上是浓得化不开的悲凉:“意外?孩子,在这渊境镇,没有真正的‘意外’。鱼噬渊会选择它的祭品,血脉的牵引,命运的丝线……你从那个世界‘掉’进来,本身就是征兆。至于被救上来……”他苦涩地摇了摇头,“活着出来,并不意味着解脱。你惊动了渊底的‘它们’,你的气息已被标记。你若不死,渊中的怨气无法平息,整个镇子都可能因此倾覆。”

他抬起手,指向窗外。“你看看这个镇子,它看似平静,实则早已千疮百孔,依靠着与鱼噬渊的脆弱平衡苟延残喘。每一次祭祀,都是饮鸩止渴,但……我们别无选择。”

林晚星顺着他的手指望去,透过窗棂,能看到远处街道上那些影影绰绰、行为诡异的居民,能看到屋檐下那些扭曲的鱼类雕刻,能闻到空气中那无处不在的、令人作呕的水腥气。

这是一个被诅咒的地方!

“为什么是我?”她绝望地重复着这个问题,泪水终于夺眶而出,“凭什么你们的平衡,要用我的命来换?我甚至不认识你们!”

林慕远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眼里只剩下一种近乎麻木的决绝:“因为你是我的女儿,这是你与生俱来的宿命。也是……你母亲当年为你争取到的,唯一生机。”

母亲?宿命?生机?

信息量太大,像无数碎片在她脑中疯狂冲撞,却拼凑不出完整的真相。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墨渊突然开口,声音如同金石交击,打破了书房内胶着的悲怆气氛:“时辰快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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