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的距离旧的牵绊(第1页)
盛夏的蝉鸣达到了鼎沸,仿佛在用尽整个生命的力量嘶鸣。在那个阳光有些过分灿烂的午后,一个刺耳的电话铃声划破了家里的宁静。沈伊心几乎是扑过去接起的,手指因为紧张而微微发抖。
“喂?……嗯!是我!……真的吗?!……太好了!谢谢老师!谢谢!”她的声音从最初的颤抖,到难以置信的确认,最后变成了带着哭音的、巨大的狂喜。
挂了电话,她愣了几秒钟,然后猛地转过身,看着我和Lucky,眼泪毫无预兆地决堤而出,但那是喜悦的泪水。她蹲下身,张开双臂,声音哽咽却无比明亮:“圈圈!Lucky!我考上了!是第一志愿!我可以去学我想学的专业了!”
Lucky被她激动的情绪感染,立刻冲过去,摇着尾巴在她身边又蹦又跳,发出欢快的吠叫。我没有像它那样外露,但内心的震动同样巨大。我迈着步子走过去,看着她泪流满面却笑容灿烂的脸,用额头用力地蹭了蹭她的膝盖,喉咙里的呼噜声像欢庆的鼓点。
接下来的日子,家里被一种忙碌而喜庆的气氛包围。录取通知书的红色信封被小心翼翼地放在书桌最显眼的位置;道贺的电话和消息络绎不绝;沈伊心的父母也特意打了越洋视频,屏幕那头的笑容充满了骄傲与如释重负;周雨晴、林晚她们更是带着礼物来家里热闹地庆祝了一番,家里充满了年轻人的欢声笑语。
我和Lucky也分享了这份喜悦——我们得到了额外的猫条和肉干,以及更多带着兴奋的抚摸和拥抱。沈伊心看着我们,眼神亮晶晶的:“圈圈,Lucky,我要去上大学了!在另一个城市,不过不远,我会经常回来看你们的!”
另一个城市。这个词像一颗小石子,投入了我因为她的快乐而荡漾的心湖,激起了一圈微小的、带着凉意的涟漪。那意味着距离,意味着分离。
喜悦的浪潮逐渐平息后,一种淡淡的、离别的愁绪开始像藤蔓一样,悄无声息地缠绕上来。沈伊心开始整理行李,那个熟悉的旧双肩包被放在一边,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巨大的行李箱。她翻出秋冬的衣物,购买新的生活用品,房间里渐渐堆起了属于远行的行囊。
她忙碌的时候,我和Lucky常常就安静地待在一边看着。Lucky似乎还不能理解“另一个城市”的含义,它只是觉得家里的东西摆放位置变了,有些新奇。但我明白。我开始更长时间地跟在她脚边,她整理行李,我就趴在行李箱旁边的地上;她坐在书桌前写东西,我就跳上桌子,卧在她手边,比以前更加沉默。
有时,她会停下手中的动作,把我抱起来,脸贴着我的额头,低声说:“圈圈,我舍不得你们。”她的声音里有憧憬,也有不易察觉的哽咽。
我会舔舔她的手指,用行动告诉她,我也一样。
她开始事无巨细地向即将来帮忙照顾我们的林晚交代各种事项。
“圈圈不喜欢吃太油的猫粮,这个牌子是它最喜欢的……”
“它喝水喜欢流动的,这个自动饮水机要记得充电……”
“Lucky早晚要遛一次,它有时候会追自己的尾巴,要看着点……”
“它们俩的疫苗本在这里,项圈上的电话我也更新成你的了……”
“还有,圈圈有时候会趴在窗台上等我,如果它看起来……有点难过,你就多摸摸它……”
她说着,像是在交代一件件最重要不过的珍宝。林晚认真地听着,不时点头,看向我们的眼神充满了温柔和承诺:“伊心你放心,我一定把圈圈老师和Lucky照顾得好好的,等你回来验收。”
离家的日子终于还是到了。那是一个清晨,天光微亮,和她去参加高考时一样早。但气氛却截然不同。没有紧绷的紧张,只有化不开的离愁。
她穿上了新买的外套,拖着那个巨大的行李箱。临走前,她蹲下来,最后一次用力地、紧紧地把我和Lucky一起搂住。她的脸颊贴着我的,又蹭蹭Lucky的,声音闷闷的:“要乖乖的,听林晚姐姐的话。我会每天跟你们视频的。我……我会想你们的。”
“喵……”我发出了一声低低的、带着眷恋的叫声。
“呜……”Lucky似乎终于意识到了什么,用鼻子用力蹭着她的手心,尾巴耷拉下来。
门,最终还是关上了。熟悉的脚步声在楼道里渐行渐远,直到彻底消失。
家里瞬间空了下来。一种巨大的、令人心悸的寂静笼罩了一切。连阳光似乎都失去了温度。Lucky不安地在门口嗅来嗅去,发出困惑的呜咽,然后跑到窗台上,眼巴巴地望着楼下。
我没有动。我只是走到她空荡荡的书桌前,那里还放着她常用的那支笔,和那个小小的、戴着红色项圈的毛绒玩具猫。我跳上椅子,蜷缩起来,鼻尖萦绕着她残留的、淡淡的气息。
我知道,这不是永别。她会回来。但这一次的分离,与以往任何一次都不同。它代表着她的成长,她人生的新篇章,也代表着我们之间,将开始一种新的、带有距离的相处模式。
我的守护,将从触手可及的陪伴,转变为跨越山水的思念与等待。
林晚是个负责任的姑娘。她每天都会准时出现,带着新鲜的猫粮狗粮和一颗温柔的心。她会清理我们的厕所,添满清水,带Lucky下楼解决生理需求,还会按照沈伊心的嘱咐,用逗猫棒陪我玩一会儿。她做得无可挑剔,甚至比沈伊心在时更加细致周到。
但,不一样。
她不知道我最喜欢被挠下巴的哪个精确角度,她不知道Lucky在听到“吃肉肉”时才会最兴奋地转圈,她不会在阳光最好的下午抱着我坐在窗边发呆,她身上没有沈伊心那种让我安心的、独一无二的气息。
Lucky起初几天总是很兴奋地迎接林晚,以为沈伊心只是像往常一样出门不久就会回来。但当天色渐晚,林晚准备离开时,它就会变得焦躁,跟到门口,发出委屈的呜咽,试图跟她一起出去。林晚总是耐心地把它哄回来,关上门。几次之后,Lucky似乎明白了什么,它不再试图跟出去,但在林晚离开后,它会垂头丧气地趴回自己的垫子,很久都不动一下。
我则表现得更为“冷静”。我接受林晚的喂养和清理,也会在她用玩具逗弄时给予适当的回应,但我大部分时间选择独自待着。我常常跳上沈伊心的书桌,趴在她常用的笔记本电脑旁边(现在它合着,屏幕是黑的),或者蜷缩在她床上那个她常睡的位置,那里还隐约残留着她的味道。那味道一天比一天淡,这让我感到一种无声的焦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