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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的距离旧的牵绊(第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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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期待的时刻,是晚上。沈伊心几乎每晚都会发来视频通话的请求。林晚会拿着手机,对准我和Lucky。

“圈圈!Lucky!看这里!”屏幕里,沈伊心的脸出现在一个陌生的、有些杂乱的房间里(她说那是宿舍),背景还有别的女孩子好奇张望的脸。她的笑容依旧,但眼神里多了一丝陌生的疲惫和属于新环境的生涩。

“喵!”看到她的脸,听到她的声音,我总是会第一时间凑近屏幕,用鼻子去触碰那冰冷的玻璃,仿佛这样能离她近一点。我的呼噜声会不受控制地响起,尾巴也竖了起来。

Lucky则更加激动,它会对着手机屏幕汪汪叫,尾巴摇得像要断掉,甚至试图用舌头去舔屏幕里沈伊心的脸,逗得屏幕那头的她哈哈大笑,又有些眼眶发红。

“圈圈有没有想我?Lucky乖不乖?有没有听林晚姐姐的话?”她总会问这些问题,隔着屏幕,用手指虚虚地描摹我们的轮廓。

林晚会在旁边笑着汇报我们的情况:“圈圈今天吃了大半碗粮呢!”“Lucky今天在楼下追蝴蝶,可开心了!”“它们都很乖,伊心你放心吧。”

这短短的几分钟视频,成了我们一天中最明亮的高光时刻,也成了支撑我们度过漫长等待的精神支柱。视频结束后,房间里会再次陷入寂静,但那寂静里,似乎多了一丝被慰藉过的暖意。

然而,视频终究是隔靴搔痒。我无法感受到她手心的温度,她也无法抚摸我梳理得光滑的皮毛。那种看得见却摸不着的距离感,有时候比彻底的寂静更让人难受。

有一次,视频里,沈伊心似乎和室友闹了点小矛盾,情绪有些低落,虽然她极力掩饰,但我能从她微微蹙起的眉心和强装的笑容里看出来。她在视频里絮絮叨叨地说着大学里遇到的一些琐碎烦恼,课业的难度,人际交往的复杂……

我焦急地在手机前踱步,很想像以前那样,跳上她的膝盖,用脑袋蹭蹭她,用我的重量和呼噜声告诉她“没关系,有我在”。可我做不到。我只能凑近屏幕,发出我所能发出的、最温柔绵长的“喵呜”声,用我充满担忧和抚慰的眼神,紧紧盯着屏幕里的她。

她似乎接收到了我的情绪,看着屏幕里焦躁的我,她愣了一会儿,然后眼泪突然就掉了下来。她很快擦掉,努力露出一个更大的笑容:“圈圈是在安慰我吗?谢谢你圈圈……我没事的,就是有点……想你们了。”

那一刻,我深刻地体会到,守护,在距离面前,变得如此无力,又如此迫切。

日子就这样在规律的等待和每晚短暂的“云端相聚”中过去。我和Lucky逐渐适应了没有沈伊心在身边的生活,但我们的心,始终系在那个在另一个城市努力适应新生活的女孩身上。我们守护的,不再仅仅是这个物理意义上的家,更是那份跨越了空间的、坚韧的思念。

林晚偶尔会拍下我们望着窗口发呆的照片,或者我蜷在沈伊心旧衣服上的视频发给她。沈伊心说,这些是她在那座陌生城市里,最能治愈她的东西。

季节的更替在空荡的房子里显得格外分明。窗外的梧桐树从枝叶繁茂到金黄灿烂,最后只剩下遒劲的枝干对抗着冬日灰蒙的天空。沈伊心离开已经数月,我和Lucky彻底习惯了由林晚照料的生活,但那是一种维持在基本需求层面的、客气而疏离的“习惯”。我们遵守着她定下的规矩——按时吃饭,在指定地点排泄,不破坏家具——但这更像是一种本能的对“纪律”的遵守,而非源于情感纽带的默契。

林晚是个好人,她尽力了。但她有她自己的生活,她的大学课程、社团活动、朋友约会,占据了她大部分时间。她来去匆匆,像一位尽职的钟点工,完成工作后便离开,留下满室的寂静。家里不再有沈伊心在时那种流动的、温暖的生活气息,时间仿佛在这里凝固了,只有尘埃在阳光中无声起舞。

我变得越来越沉默,大部分时间都用在睡觉和凝视窗外上。我常趴的那个窗台,木板已经被我的身体磨得有些光滑。Lucky也失去了很多活力,它不再像以前那样没心没肺地追逐自己的尾巴,或者把玩具叼得到处都是。它更多时候是趴在我附近,下巴搁在前爪上,眼神空洞地望着门口,像是在进行一场旷日持久的等待。

沈伊心的视频通话依然是雷打不动的日常,但不知从何时起,我能敏锐地感觉到屏幕那头的她,正在悄然发生变化。她的发型变了,穿着打扮也和高中时不一样,言谈间开始频繁出现一些我和Lucky完全陌生的名字和词汇——“社团”、“pre(课堂展示)”、“学生会”、“XX学长学姐”。她讲述的事情,离我们的世界越来越远。她的笑容依旧,但那笑容背后,似乎开始承载一些我们无法分担的、属于成人世界的复杂思绪。

有一次视频,她兴奋地讲述她参加了一个辩论赛,取得了不错的成绩。屏幕里,她神采飞扬,逻辑清晰,言语间充满了自信和一种我未曾见过的锐气。我和Lucky只是呆呆地看着,无法理解“辩论赛”是什么,只能从她的笑容里判断这应该是件好事,然后发出茫然的叫声作为回应。

那一刻,一种无形的、冰冷的距离感,像玻璃一样,隔在了我们之间。我看得见她,却仿佛触摸不到那个真实的、完整的她。她的一部分,正在一个我们无法抵达的世界里,飞速成长,而我和Lucky,却被困在了原地,守着这间充满回忆却日益陈旧的空房子。

这种认知让我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和……失落。我依然是圈圈,是那个会在她难过时舔去她泪水的圈圈,是那个会在她压力大时提供肚皮和呼噜声的圈圈。可是,那个需要我这样做的沈伊心,似乎正一点点地远去。

视频结束后,房间里那种空洞感变得更加沉重。Lucky似乎也感觉到了什么,它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刻去玩,而是走到我身边,把头靠在我的身上,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带着困惑和委屈的叹息。

我开始在深夜里,跳上沈伊心的书桌,用爪子轻轻碰触那个合着的笔记本电脑,或者嗅闻她留下的书本,试图从中捕捉到更多属于过去的气息。我甚至第一次,主动跳进了她那个没有带走的、敞开的行李箱里,蜷缩起来,仿佛这样就能离那个即将启程、却最终没有带上我的远方更近一点。

林晚注意到了我们的消沉。她尝试给我们买新的玩具,带Lucky去更远的公园散步,甚至给我带来了据说有安神效果的猫薄荷。这些外界的刺激能带来短暂的欢愉,但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涟漪散去后,是更深的沉寂。

我知道,沈伊心没有做错任何事。成长和离别是生命的必然。我只是,只是一只需要时间来说服自己接受这种必然的、固执的猫。

冬意渐深,一场悄无声息的夜雪覆盖了城市。清晨,当林晚拉开窗帘时,外面已是一个银装素裹的世界。这新奇的白雪似乎暂时驱散了家里的沉闷。Lucky兴奋极了,在窗边焦躁地踱步,发出急切的呜咽,恨不得立刻冲出去在雪地里打滚。

林晚看着它那副模样,心软了,笑着给它套上牵引绳:“好啦,带你去玩雪。”

我蹲在窗台上,看着他们下楼。Lucky像一颗发射出去的橘色炮弹,猛地扎进厚厚的积雪里,然后开始疯狂地奔跑、打滚,鼻子不停地拱着雪堆,快活地吠叫着,扬起一片片雪沫。它似乎短暂地忘记了离别的忧愁,完全沉浸在这片冰雪带来的纯粹快乐中。

林晚也被它的快乐感染,笑着拿出手机拍摄。她拍下了Lucky在雪地里撒欢打滚、鼻子和胡须都沾满雪花的憨态,也拍下了它追逐着自己踩出的脚印、然后一头栽进雪堆里的滑稽样子。玩够了,她还堆了一个小小的、歪歪扭扭的雪人,给雪人插上了两根小树枝当胳膊,用石子做了眼睛和嘴巴,最后,她把自己的围巾解下来,围在了小雪人的脖子上。

回到家时,Lucky还处于极度兴奋的状态,湿漉漉的爪子在地板上留下一个个梅花印,它不停地甩动着身体,水珠和未融化的雪粒溅得到处都是,但它咧着嘴,吐着舌头,眼睛亮晶晶的,那是许久未见的、发自内心的快乐。

林晚没有立刻责怪它弄湿了地板,而是笑着拿来毛巾,仔细地帮它擦干身体和爪子,一边擦一边说:“这么开心呀?看来以后要多带你去雪地里玩玩。”

晚上,当沈伊心发来视频通话时,林晚迫不及待地把白天拍的视频和照片发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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