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醒(第1页)
静室内的时光,仿佛被拉长又压缩。云辞体内的变化,已非“恢复”二字可以形容。
那不再是涓流,而是沉寂了无数岁月后,终于开始苏醒的星璇。
磅礴的灵力在他干涸的经脉中奔涌,不再是滋养,而是以一种近乎蛮横的姿态,冲刷、拓宽、重塑着一切。
它们自然而然地向着某个无形的壁垒发起了冲击。
这并非有意的修炼,更像是一种水到渠成的“回归”。
五年药力侵蚀与心血损耗,如同一次残酷的炼狱,将他的肉身凡胎几乎碾碎,却也阴差阳错地,将他曾经因漫长生命和巅峰力量而固化、甚至蒙尘的某种心境壁垒,磨薄了。
那一日,凌晓正趴在床边,小手托着腮,绘声绘色地描述着窗外一只羽毛特别鲜艳的鸟儿。
云辞静静听着,目光落在孩子亮晶晶的眼眸里,那层隔在他与世界之间的“琉璃”,似乎在某些纯粹的瞬间,如冰雪消融。
就在某刻,凌晓的声音,鸟儿振翅的微响,空气中浮动的尘埃,乃至自身血液流淌、灵力奔涌的声音……万籁俱寂,又仿佛万籁齐鸣。
刹那间,云辞的意识如同水滴融入大海,骤然“沉”了下去,沉入了一片无比浩瀚、无比深邃的境地。
没有光,没有暗,没有时间,没有空间的概念。
他再一次“看”到了构成自身、构成这静室、构成凌天宗、乃至构成更遥远星河的,最本源的灵力脉络与规则线条和因果勾连。
它们交织、流动、生灭,如同呼吸般自然。曾经需要耗费心神去感悟、去驾驭的天地至理,此刻如同掌中纹路般清晰可见。
云辞仿佛站在更高的维度,俯瞰着他的“世间”。
然而,这超越世间的层次所带来的冲击,也是毁灭性的。
他那具刚刚从濒死线上挣扎回来、远未真正康复的肉身,如何能承受此刻如同宇宙初开般浩瀚的“道”与“理”的冲刷?
就在凌晓眼前,云辞的身体猛地一震,并非剧烈的颤抖,而是一种更深层次的、仿佛源自每一个细胞的痉挛。
他原本倚靠着引枕微微坐起的身形,瞬间失去了所有支撑,仿佛被无形的大手抽走了支撑的骨骼,无声无息的瘫软下去,脸色变得比之前任何时刻都要苍白,唇色黯淡无光,如同被抽走了灵魂的玉像。
云辞忍不住呛咳起来,刺目的鲜血,从唇角涌出,染红了胸前的月白中衣。
更让凌晓恐惧的是,云辞周身的气息以一种连他都能察觉的可怕速度急剧的衰败、紊乱,耗费数月才艰难凝聚起的一丝生机,被某种无形的力量疯狂抽取、碾碎!
“云……云叔叔?!!”凌晓吓呆了,手中的小玩意儿“啪嗒”掉在地上。
他从未见过这种场景,哪怕是他自己最虚弱的时候,也只是身体痛的无法入睡,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仿佛……仿佛要碎掉了!
孩子纯净的眼眸里蓄满了惊恐的泪水,他想上前,却又被那可怕的气息吓得不敢动弹。
“爹——爹爹!”他带着哭腔,转身跌跌撞撞地爬过门框,向外喊去,小小的身影满是仓皇无助和恐惧。
凌无涯几乎是瞬间就出现在了静室门口匆匆抱起惊慌失措的儿子后,面色凝重的看向床上气息骤变的云辞。
他的感知远比凌晓敏锐。
此刻,在凌无涯的神识下,云辞体内那原本就深不可测的灵力海洋,陷入了一种极其狂暴、极其混乱的状态,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其内部不断爆炸,翻滚。
更让他心神剧震的是,云辞周身萦绕的那种“意蕴”变了。
不再是之前的沉寂或疏离,而是一种……他无法理解、无法触摸,却本能地感到敬畏和渺小的“高远”。
那是一种境界上的、本质的飞跃,如同萤火仰望皓月,他连其边缘都无法触及。
这不是伤,不是病,这是……道途上的惊变!是福是祸,他根本无法判断!
凌无涯的心沉了下去。
他试图渡入灵力稳定云辞的情况,却发现自己的灵力如同泥牛入海,甚至差点被混乱的漩涡卷入、撕碎!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立刻取出宗门最珍贵的、用来吊命的灵宝,丹药,强行喂云辞服下,并以自身灵力化解药力后护住其最核心的心脉,在云辞体内狂暴的灵力海啸中,死死守住一盏孤灯。
他无能为力。
在这种层次的境界冲击面前,他所有的力量、权势、谋划、手段,都显得如此苍白可笑。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云辞的气息在狂暴与衰微之间剧烈起伏,看着那具脆弱的身体承受着超越极限的负荷,再一次滑向深渊。
云辞彻底陷入了昏迷,气息微弱得如同游丝,仿佛随时都会彻底断绝。
凌无涯日夜守在一旁,寸步不离,用尽了所有能想到的办法,却收效甚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