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皆大欢喜(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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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乎是本能快过意识,阮侭昀伸出手,五指死死攥住了常祈怀白大褂的袖口。

布料冰凉挺括,却被他带着黑丝脉络的手指抓出了深深的褶皱。

常祈怀脚步一顿,没回头,只是垂眸瞥了一眼那只用力到指节泛白的手,手腕微动,轻轻一挣——

没挣开。

那手指的力道大得不正常,带着一股执拗的蛮劲,像溺毙者抓住最后一根漂木。

他这才慢慢转过身,目光垂落,没什么温度地扫过阮侭昀那只紧抓不放的手,又抬起来,对上阮侭昀深灰色的、翻涌着混乱情绪的眼睛,像是在无声询问:还有事?

胃里那碗温热的红豆牛奶粥似乎暂时压下了翻腾的幻觉,脑袋里的嗡鸣减轻不少,但那黑丝盘踞的半边脸颊依旧麻木微胀。

阮侭昀舔了舔干裂的下唇,声音带着刚吃过东西的微哑:

“我没得盛茧。”他盯着常祈怀,一字一顿,“你不能把我丢在这鬼地方。”

常祈怀的眉梢几不可察地挑了一下,像是听到了什么毫无价值的申诉。

“只要你还穿着这身条纹服,”他平淡地开口,“待在这儿和待在你那间‘VIP’病房,没区别。”

阮侭昀愣住了。

不是威胁,是比威胁更冰冷的、赤裸裸的现实。

常祈怀顿了顿,目光穿透阮侭昀,投向远处一个正在痛苦抽搐的病人,补充道,语气理所当然得令人发指:“我不止有你一个需要‘照料’的病人。”

“我的病你没治好!”阮侭昀几乎是吼出来的,声音在嘈杂的病房里突兀地拔高,带着破釜沉舟的恨意和某种被逼到绝路的绝望,

“你算个屁的医生!只会把人关起来!只会剪!剪掉那些你看着不顺眼的枝杈!你治好了谁?嗯?!”

那汹涌的、带着血腥味的诅咒和控诉几乎要冲破喉咙,可常祈怀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看着他眼中翻腾的滔天恨意和深藏其下的脆弱。

那眼神里没有鄙夷,没有动怒,只有一种近乎残酷的平静。

阮侭昀眼里汹涌的恨意撞上绝对的漠然,如同拳头打在棉花上,只余下无处着力的愤怒和……更深更冷的无力感。

硬碰硬,他永远占不到半点便宜。

硬的不行……

他抬起眼,眼底的火焰熄灭了,只剩下湿漉漉的、带着点委屈和依赖的茫然,像只被雨淋湿又冷又怕的小动物。

他抓住常祈怀衣襟的手指力道没有放松,但整个人却像被抽掉了所有硬刺,紧绷的身体一点点垮塌下来,肩膀微微瑟缩。

他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颤动着,刚才还满是戾气的嗓音忽然变得又轻又软,带着一种刻意放低的、甚至有些粘糊的讨好:

“常医生……”他轻轻晃了晃揪住的衣襟,像个做错事又想要糖果的孩子,

“……我知道你有好多病人……可是……这里真的好可怕……味道难闻……人也好凶……”

他偷偷抬起眼皮,飞快地扫了一眼常祈怀,又立刻垂下去,声音带着点委屈的鼻音,

“……我就是……有点不舒服,真的不是那个茧……你带我出去好不好?回……回我的房间?我保证……保证乖乖吃药……”

这变脸的速度堪称一绝。

常祈怀看着他,那双深邃的眼睛里似乎有什么飞快地掠过,快得抓不住。

他微微俯下身,戴着橡胶手套的食指,以一种缓慢、如同在打量一件精美易碎品的方式,轻轻落在了阮侭昀脸颊最靠近下颌的一道蜿蜒黑线上。

阮侭昀身体瞬间绷紧,下意识想偏头躲开,那种被冰冷塑胶包裹的触感和背后冰冷的审视让他生理性不适。

但最终,他只是咬紧了下唇内侧的软肉,强迫自己僵在原地,任由那戴着隔绝物的手指落下来。

指尖轻轻拂过阮侭昀滚烫的、布满黑丝的颧骨。

被划过的皮肤下,那些原本缓慢蠕动、如同活物般的黑色丝线,竟然……像是遇到了天敌般,猛地瑟缩了一下!

接着飞快地向脸颊后方和发际线深处隐没、消退。留下原本苍白的皮肤和更为扎眼的、病态的红晕。

常祈怀的指尖在那块皮肤上停留了片刻,目光专注地锁住那迅速消退的异象。

“我的病人先生……”常祈怀看着他的反应,眼底掠过一丝细微的、近乎满意的幽光,“你知道吗?我对你,最是宽容。”

他顿了顿,那目光终于抬起来,落在阮侭昀强装镇定却掩不住瞳孔剧震的眼睛里,带着一丝残酷的欣赏,“你可是我……最拿得出手的作品。瞧瞧这纹理……多美啊……生命挣扎着异化、绽放……”

那冰冷的赞美扎进阮侭昀的心脏,比纯粹的侮辱更让他遍体生寒!他别开脸,挣脱了那令他作呕的触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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