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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露未晞(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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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雾还未完全散尽,夜冥谷的练功场已浸在淡淡的晨光里。枫叶上凝着的露珠顺着叶脉滑落,滴在青草地间,溅起细碎的湿痕。沈晏清背着手,慢悠悠地在场中踱步,目光扫过每一名弟子的动作,偶尔俯身从地上拾起一根掉落的枫树枝——枝桠纤细,带着清晨的湿意,她随手在指间转了转,时而用树枝轻敲某个走神弟子的后背,或是指着木桩演示招式,动作随意又自然。

“阿青,剑招别僵着,跟你说过多少次,心要随剑走,不是胳膊硬甩。”她站在那名瘦小少年身后,树枝轻点他的手腕,“你看,力从腰起,顺着胳膊送出去,剑才会有韧劲。”阿青猛地一凛,照着她的指点调整呼吸,剑势果然顺畅了几分,剑尖划过空气的“咻”声都清亮了些。

“还有你,阿力。”沈晏清转头看向正在练掌的壮硕青年,树枝敲了敲他的右肩,挑眉道,“刚教你的发力方式,又忘了?肩再沉点,别总想着用蛮劲,你这肩膀是要养的,不是用来糟践的。”

阿力嘿嘿一笑,连忙照做,掌心拍在木桩上的声响,比刚才通透了许多:“宗主,还是您提点得准!昨日归鹤姑娘也这么说,就是没您用树枝比画得这么好懂。”

提到“归鹤”二字,沈晏清指尖转着的树枝顿了顿,脸上却没什么波澜,只是摆了摆手:“好好练,别总惦记着旁人。”

话音刚落,一道纤细的身影就像阵风似的从人群里钻出来,快步追上她。那姑娘约莫十五六岁的年纪,身形纤细,皮肤白得像晨露浸润的梨花,额前几缕碎发随风轻摆,衬得一双眼睛亮晶晶的,像是盛着揉碎的春水,顾盼之间满是稚气。她梳着双丫髻,用淡粉色的丝带系着,一身浅青色衣裙衬得面若桃花,腰间别着一把小巧的短剑,剑鞘上绣着精致的云纹,与衣裙相得益彰。此刻,她纤细修长的手指正轻轻抓着沈晏清的衣袖,微微用力,指节都泛了白,显露出内心的急切。

她是沈疏离,夜冥谷里最年轻的弟子,也是沈晏清亲自带在身边教的小师妹,性子跳脱,却在阵法一道上极有天赋。

“师姐!师姐!”沈疏离拽着她的衣袖晃了晃,声音清脆得像山涧的泉水,“你可算停下来了,我问你个事!”

沈晏清挑眉,将手里的树枝横在指尖转了个圈,抬手用枝梢轻轻刮了下她的鼻尖,力道轻柔:“小丫头片子,毛手毛脚的,练剑没见你这么积极,打听闲事倒跑得比谁都快。”

“我才不是打听闲事!”沈疏离揉了揉鼻子,鼓着腮帮子辩解,眼神里满是不服气,“是阿力哥跟我们说的,昨天那个白衣姐姐指点他的发力法门,比师兄教的还管用呢!还有还有,”她凑近了些,声音压低了些,带着几分神秘,“我昨晚在谷口布了预警阵,特意检查了三遍,连只麻雀飞进来都能察觉到,可她怎么就悄无声息闯进来了?我早上去看,阵法一点破绽都没有!”

沈晏清听着,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伸手揉了揉她的发顶,手里的树枝无意识地在掌心轻轻敲着,语气随意:“阵法是死的,人是活的。能被人破了,说明你这阵法还不够精妙,还有很大的进步空间。”

“可她也太厉害了吧!”沈疏离不依不饶,眼睛里满是好奇,“我看她穿着清霜殿的服饰,是不是归派的人啊?归派的弟子都这么厉害吗?”

“穿着清霜殿的衣服,就一定是归派人?”沈晏清耸耸肩,故意逗她,“万一人家是从哪个成衣铺淘来的,或是捡来的呢?”

“师姐!”沈疏离急了,跺了跺脚,“清霜殿的服饰衣襟上有专属的鹤羽绣纹,用的丝线是天蚕丝混着银线,做不了假的!”她凑近沈晏清,眼神里带着几分警惕,“你说,她会不会是来我们谷里打探消息的?毕竟我们和清霜殿、天阙向来不对付。要不要我现在就去查查她的行踪,看看她往哪个方向走了?”

“查什么查?”沈晏清抬手打断她,手里的树枝轻轻敲了下她的肩头,语气里多了几分认真,“人早就走了。真要是来打探消息的,能这么轻易就让你们发现她的踪迹?早就藏起来了。”

沈疏离咬了咬嘴唇,眉头皱着,还是不甘心地小声嘀咕:“可我总觉得她不简单……她看我们练功的时候,眼神怪怪的,像是在琢磨什么。还有,她对阿力哥的伤势一眼就看出来了,比我们谷里的医官还准,哪有这么厉害的普通弟子?”

“好了,别瞎猜了。”沈晏清无奈地摇摇头,伸手推着她往练功场中央走,手里的树枝指了指场中,“回去好好研究你的阵法,下次把阵眼再加密几层,别再让人悄无声息地闯进来,丢我们夜冥谷的脸。”

沈疏离还想说什么,手腕却被沈晏清塞了个东西。低头一看,是个绣着小鹤的剑穗,用的是和她衣裙同色的浅青色丝线,针脚细密,一看就是精心绣成的。“新绣的,你上次不是说剑穗丢了吗?这个配你的短剑正好。”

沈疏离握着剑穗,指尖摩挲着上面柔软的丝线,心里的那点不满瞬间烟消云散,眼睛亮了亮:“师姐,这是你给我绣的?”

“不然呢?”沈晏清挑眉,故意板起脸,手里的树枝又轻轻点了下她的额头,“拿着就快去练剑,再偷懒,我可就把剑穗收回来了。”

“知道啦!”沈疏离吐了吐舌头,小心翼翼地把剑穗系在短剑上,蹦蹦跳跳地跑回了弟子群中。

不远处,沈墨影正靠在枫树干上,手里把玩着一把匕首。她穿着一身深色劲装,长发束成高马尾,面容冷艳,眼神锐利,是夜冥谷里仅次于沈晏清的高手,性子向来沉稳寡言。刚才沈晏清和沈疏离的对话,她听了个大概,此刻正转头看着沈晏清的背影,目光里带着几分探究——她分明看见,提到那个白衣女子时,沈晏清转着树枝的动作慢了半拍,眼底还闪过一丝极淡的笑意。

沈疏离练了没一会儿,又偷偷溜到沈墨影身边,拉了拉她的衣袖,小声问道:“墨影姐,你说……师姐是不是觉得那个白衣姐姐很有趣啊?刚才师姐提到她,嘴角都在笑呢。”

沈墨影侧头看了她一眼,眼神平静无波,只是淡淡吐出三个字:“练剑去。”

“哦……”沈疏离被她的语气噎了一下,吐了吐舌头,却还是忍不住回头望了望沈晏清的方向。

此刻的沈晏清,正站在练功场的边缘,望着谷口的方向。她手里还捏着那根枫树枝,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粗糙的树皮,上面还残留着清晨的湿意。晨风吹起她鬓边的碎发,她嘴角噙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那笑意不像平时对弟子们的调侃,倒带着几分玩味,又藏着一丝连她自己都没察觉的柔软,像是在回忆什么有趣的事情。脑海里不由自主地闪过归鹤昨日在树荫下静静观察的模样,闪过她耐心教导阿力时专注的神情,还有她接过令牌时,指尖微微的颤抖——那点不易察觉的慌乱,倒比她平日里的清冷,更让人觉得真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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