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卷第十八02(第2页)
賦也。式遄其歸,不欲其久於外也。穆,深長也。清風,清微之風,化養萬物者也。以其遠行而有所懷思,故以此詩慰其心焉。曾氏曰:「賦政於外,雖仲山甫之職,然保王躬,補王闕,尤其所急。城彼東方,其心永懷,蓋有所不安者。尹吉甫深知之,作誦而告以遄歸,所以安其心也。」
【纂疏】王晦叔曰:「大臣承王命,城國邑,暫去朝廷,其心豈得遽有不安?誠以行役之勞,工築之勤,不若朝廷之閒暇,故於其將行,作詩以慰安之,乃同列相愛之情也[43]。」毛氏曰:「騤騤,猶彭彭。喈喈,猶鏘鏘。遄,疾也。」
《烝民》八章,章八句。
奕奕梁山,維禹甸之。有倬其道下與考叶,韓侯受命。王親命之,纘戎祖考上與道叶,無廢朕命,夙夜匪解音懈,叶訖力反。虔共爾位,朕命不易。榦古旦反不庭方,以佐戎辟音壁[44]。
賦也。奕奕,大也。梁山,韓之鎮也,今在同州韓城縣。甸,治也。倬,明貌。韓,國名,侯爵,武王之後也。受命,蓋即位除喪,以士服入見天子而聽命也。纘,繼。戎,汝也。言王錫命之,使繼世而為諸侯也。虔,敬。易,改也。榦,正也。不庭方,不來庭之國。辟,君也。此又戒之以修其職業之詞也。○韓侯初立來朝,始受王命而歸,詩人作此以送之。《序》亦以為尹吉甫作,今未有據。下篇云召穆公、凡伯者放此。
【纂疏】曹氏曰:「梁岐在雍州。《漢·地理志》云:『《禹貢》梁山在馮翊、夏陽縣西北。』而唐同州馮翊縣有韓城,古韓國,即少梁也[45]。」鄭氏曰:「梁山之野,堯時俱遭洪水。禹甸之者[46],決除其災,使成平田,定貢賦。」蘇氏曰:「將言韓侯,故先叙其國,曰梁山之下有倬然之道,此韓侯所從朝周以受命者也。」黄氏曰:「『朕命不易』,蓋君之于臣,任之不專,信之不篤,則彼亦將苟且以自安矣。」
四牡奕奕,孔修且張。韓侯入覲,以其介圭,入覲於王。王錫韓侯:淑旂綏章,簟茀錯衡叶户郎反,玄衮赤舄,鉤膺鏤音漏鍚音羊,鞹苦郭反鞃苦弘反淺幭莫歷反,鞗音條革金厄叶於栗反。
賦也。修,長。張,大也。介圭,封圭,執之為贄,以合瑞于王也。淑,善也。交龍曰旂。綏章,染鳥羽或旄牛尾為之,注於旂竿之首,為表章者也。鏤,刻金也。馬眉上飾曰鍚,今當盧也。鞹,去毛之革也。鞃,式中也。謂兩較之間横木可憑者,以鞹持之,使牢固也。淺,虎皮也。幭,覆式也,字一作幦,又作幎。以有毛之皮覆式上也。鞗革,轡首也。金厄,以金為環,纏搤轡首也。
【纂疏】王晦叔曰:「此章乃言所錫之多,以見恩寵之厚也。」嚴氏曰:「四牡形甚修長,而且腹幹肥張。」曹氏曰:「《周官·典瑞》五等諸侯各執其圭璧:公執桓圭,侯執信圭,伯執躬圭,子執璧,男執蒲璧,以朝覲宗遇會同于王。介圭非五等之瑞,意者韓侯為同姓之國,得以寶玉為分,故贄介圭以入覲也。有鈴曰旂,注旄首曰旌旂,畫蛟龍而垂綏於竿者也。」孔氏曰:「綏,《王制》所謂『天子殺下大綏』者。《夏采》注云:『徐州貢夏翟之羽,有虞以為綏。後世或無,染鳥羽而用之[47]。或以犛牛尾為之,綴於幢上,所謂「注旄於竿首」者。』然則綏者,即交龍旂竿所建[48],與旂共一竿,為貴賤之表章。故云『綏章』。」鄭氏曰[49]:「茀者,車之蔽。簟者,席之名,用席為蔽。」孔氏曰:「錯橫,錯置文采為車之衡。」鄭氏曰:「玄袞,以玄為衣而畫以袞龍。赤舄,赤色之舄。鉤膺,樊纓也[50]。」曹氏曰:「鉤者,馬,項之鉤也。膺者,馬當胸之樊纓也。錫者,馬之當廬刻金以為飾者也。」鄭氏曰[51]:「以鏤金加于馬面之鍚。《釋器》云:『金謂之鏤。』故知刻金為飾,若今之當廬。《巾車》注亦云:『鍚,馬面當廬,刻金為之。』所謂鏤鍚當廬者,當馬之額廬,在眉眼之上。所謂鏤鍚,指此文也。鞹鞃者,蓋以去毛之皮,施於軾之中央,持車使牢固也。」毛氏曰:「淺,虎皮淺毛也。」幭,《禮記》作「幦」,《周禮》作「禛」,《玉藻》言有「羔幦、鹿幦」,《春官·金車》言「犬禛、豻禛」,皆以有毛之皮為幦。幦是蓋覆之名,覆在軾上也[52]。曹氏曰:「以鞗皮為轡,其有餘而垂者謂之革。」鄭氏曰:「此覲乃受命,先言受命者,顯其美也。」曹氏曰:「既覲,則王班圭而復之,乃以車馬祈服賜焉。」
韓侯出祖,出宿於屠。顯父音甫餞之,清酒百壺。其殽維何?炰白交反鱉鮮魚。其蔌音速維何?維筍恤尹反及蒲。其贈維何?乘繩證反馬路車。籩豆有且子余反,侯氏燕胥。
賦也。既覲而反國,必祖者,尊其所往,去則如始行焉。屠,地名。或曰:杜也。顯父,周之卿士也。蔌,菜殽。筍,竹萌也。蒲,蒲蒻弱也。且,多貌。侯氏,覲禮諸侯來朝者之稱。胥,相也。或曰:語辭。
【纂疏】王晦叔曰:「此章言已觀而返也。」疊山謝氏曰:「申伯之行,王親餞之。韓侯之行,王使卿士顯父餞之[53]。親親尊賢,禮亦有等差也。」又曰:「申伯之行有路車乘馬,韓侯之行亦贈以路車乘馬。《易》曰:『康侯用錫馬蕃庶。』」鄭氏曰:「鮮魚,中膾也[54]。」孔氏曰:「《醢人》:『加豆之實,有深蒲筍菹。』蒲始生於水中,取其中心入地蒻,大如匕柄,正白。生啖之,甘脆。」
韓侯取七住反妻,汾符云反王之甥。蹶俱衛反父音甫之子叶奬履反[55],韓侯迎魚覲反止,於蹶之里。百兩音亮,又如字彭彭叶鋪郎反,八鸞鏘鏘,不顯其光。諸娣大計反從之,祁祁巨移反如雲。韓侯顧之,爛其盈門叶眉貧反。
賦也。此言韓侯既覲而還,遂以親迎也。汾王,厲王也。厲王流於彘,在汾水之上,故時人以目王焉,猶言莒郊公、黎比公也。蹶父,周之卿士,姞姓也。諸娣,諸侯一娶九女,二國媵之,皆有娣姪也。祁祁,徐靚也。如雲,衆多也。
【纂疏】孔氏曰:「彘於漢則河東永安縣也,永安西臨汾水。」嚴氏曰:「《解颐新語》曰:『猶晉侯居翼謂之翼侯,晉人納諸鄂,謂之鄂侯。鄭叔段居京,謂之京城太叔,及出奔,謂之共叔也。又楚人謂王不終者為敖,葬郟者曰郟敖,葬訾者曰訾敖,其汾王之類乎?說者以莒郊公、黎比公謂比,非也。』按《左氏傳》莒夷無謚,於是有黎比公、郊公、茲丕公、著丘公,皆以號為稱,與汾王以地為稱不類矣。」鄭氏曰:「姊妹之子為甥。百兩,百乘也。」孔氏曰:「每車皆有八鸞之聲。」○愚謂雖不顯其光,而自有光輝之可見也。
蹶父孔武,靡國不到。為于偽反韓姞其一反相息亮反攸,莫如韓樂音洛,叶力告反。孔樂韓土,川澤訏訏况甫反,魴鱮甫甫,麀鹿噳噳愚甫反,有熊有羆,有貓苗、茅二音有虎。慶既令居叶斤御、斤於二反,韓姞燕譽叶羊茹、羊諸二反。
賦也。韓姞,蹶父之子,韓侯妻也。相攸,擇可嫁之所也。訏訏、甫甫,大也。噳噳,衆也。貓,似虎而淺毛。慶,喜。令,善也。喜其有此善居也。燕,安。譽,樂也。
【纂疏】疊山謝氏曰:「此章專言韓姞從夫而樂其家。」毛氏曰:「姞,蹶父姓。」王氏曰:「婦人稱姓,今以姓配夫之國,故謂之韓姞。韓侯娶妻,何預王政,而詩言及此?蓋汾王失道,諸侯所卑侮[56],則王甥亦安能相攸?惟宣王能任賢使能,然後汾王之甥更為樂國。賢君之所願取而威儀備具,光顯如此,乃所謂『邦之榮懷』也。」
溥彼韓城,燕因肩反師所完。以先祖受命,因時百蠻。王錫韓侯,其追其貃母伯反,奄受北國,因以其伯。實墉實壑,實畝實籍。獻其貔音毗皮,赤豹黄羆。
賦也。溥,大也。燕,召公之國也。師,衆也。追、貃,夷狄之國也。墉,城。壑,池。籍,稅也。貔,猛獸名。○韓初封時,召公為司空,王命以其衆為築此城,如召伯營謝,山甫城齊,春秋諸侯城邢、城楚丘之類也。王以韓侯之先,因是百蠻而長之,故錫之追貃,使為之伯,以修其城池,治其田畝,正其稅法而貢其所有於王也。
【附錄】「『溥彼韓城,燕師所完』,注多說是燕安之衆,某說即召公所封燕國之師[57]。不知當初何故不只教本土人築,又須去别處發人來,豈不大勞攘?古人重勞民,如此等事,卻又不然。更不可曉,強說便成穿鑿。」又曰:「如漢築長安城,卻是去别處調人來,又只是數日便休。」又曰:「如今建州南劍上下築城,卻去建康府發人來,這般都曉不得。」夔孫。
【纂疏】毛氏曰:「先祖,武王子也。」鄭氏曰:「韓侯先祖封韓侯,居韓城,為侯伯。」李氏曰:「『因以其伯』,即上文『纘戎祖考』也。」孔氏曰:「《釋獸》云:『貔曰狐,虎豹之屬。』陸璣曰:『似虎,或曰似熊。赤豹,毛赤而文黑。羆有黄羆、赤羆[58]。』貔言皮,則豹、羆亦獻皮也。」疊山謝氏曰:「高城深池可以固圉,徹田為糧可以足食。宣王為邊方慮亦詳矣。」
《韓奕》六章,章十二句。
江漢浮浮,武夫滔滔叶他侯反。匪安匪遊,淮夷來求。既出我車,既設我旟。匪安匪舒,淮夷來鋪。
賦也。浮浮,水盛貌。滔滔,順流貌。淮夷,夷之在淮上者也。鋪,陳也,陳師以伐之也。○宣王命召穆公平淮南之夷,詩人美之。此章總序其事,言行者皆莫敢安徐,而曰吾之來也惟淮夷是求是伐耳。
【纂疏】鄭氏曰:「車,戎車。鳥隼曰旟。」孔氏曰:「『嶓塚導漾,東流為漢,又東為滄浪之水,過三澨至於大别,南入于江。是到大别之南[59],漢與江合東流也。《漢·地理志》大别在廬江安豐縣界,則江、漢合處在揚州之境也。如此,則召公伐淮夷,當在淮水之南。魯僖所伐淮夷,應在淮水之北。當淮之南北皆有夷也。」陳氏曰:「淮夷之地不一,徐州在淮北。徐州有夷,則淮夷之在北者也。揚州在淮南,揚州有夷,則淮夷之在南者也。《江漢》《常武》二篇同為宣王之詩,而同言淮夷,召虎既平淮夷而告成于王矣。《常武》又曰:『鋪敦淮濆,仍執醜虜。』故知淮夷之地不一。以地理考之,曰『江漢之滸,王命召虎』者,是淮南之夷也。若在淮北,則江漢非所由入之路矣。曰『率彼淮浦,省此徐土』者,是淮北之夷也。若在淮南,則徐土非聯接之地矣。」胡氏曰:「杜預云:《禹貢》漢水至大别南入江,在江夏界。」疏謂大別在廬江安豐縣。按:漢水入江,乃今漢陽軍之大别山,山之北[60],漢口是也。漢口亦曰沔口,亦曰夏口,即江夏鄂州江夏郡也[61]。至安豐一千五百里,豈江、漢相合,古今有不同哉?」呂氏曰:「胡氏辨江、漢合流,既得之矣,但去淮夷絶遠,於經文頗不合。或者會江漢諸侯之師以伐之歟?」林賢良曰:「高宗伐楚,蓋裒荆旅。武王伐商,實用西土。至於爭徐以魯,平淮夷以江漢,略見於經,可考也。」陳氏曰:「尹吉甫謂召虎所伐之淮夷,自江漢之滸而入,故遠指江漢以名篇也。」
江漢湯湯書羊反,武夫洸洸音光。經營四方,告成於王。四方既平,王國庶定叶唐丁反。時靡有争叶甾陘反,王心載寧。
賦也。洸洸,武貌。庶,幸也。○此章言既伐而成功也。
【纂疏】曹氏曰:「宣王之初,四夷交侵,於是厲志開復[62],始則北伐玁狁,次則南征蠻荆,至於《常武》《江漢》而夷之居淮南北者,悉已討定之矣。故召伯於是以經營四方之功,告成于王也。」嚴氏曰:「《江漢》不言戰事,首章言王師之持重,二章即言告成。蓋淮夷望風而服,不待戰也。」又曰:「周興西北岐豐,去江漢最遠,故淮夷最難服,從化則後,倡亂則先。周人經理淮夷,用力最多。成王初年,淮夷同三監以叛,其後又同奄國以叛。伯禽就封,又同徐戎以叛。至厲王時,四夷交侵,宣王一命吉甫,北方旋定。繼命方叔伐蠻荆,其後又命召公平淮南之夷,又命皇甫平淮北之夷,蓋南方之役至再至三。淮夷未平則一方倡亂,天下皆危。故至淮夷平,然後四方定。此《江漢》《常武》所以為宣王之終事,而繫之于宣王《大雅》之末也。」
江漢之滸音虎,王命召虎。式辟音闢四方[63],徹我疆土。匪疚匪棘,王國來極。于疆于理,至於南海叶虎委反。
賦也。虎,召穆公名也。辟,與闢同。徹,井其田也。疚,病。棘,急也。極,中之表也,居中而為四方所取正也。○言江漢既平,王又命召公闢四方之侵地,而治其疆界。非以病之,非以急之也,但使其來取正於王國而已。於是遂疆理之,盡南海而止也。
【纂疏】嚴氏曰:「滸,水涯。古人伐叛討貳之後,必去其苛政,平其賦斂,以慰民心。故此章言徹法之事。然武事僅定,即行疆理稅賦之法,疑於病民,且疑于急迫矣。宣王謂我非疚也,非棘也,蓋什一天下之中正,乃我周之定制,欲天下皆于王國來取中焉耳。召公於是往而疆之,以正其疆界;往而理之,以分其土宜,推而至於南海之遠。淮夷在南,故曰『至於南海』。」李氏曰:「此以見復文武之境土也。」
王命召虎,來旬來宣。文武受命,召公維翰叶胡千反。無曰予小子叶奬履反[64],召公是似叶養里反。肇敏戎公,用錫爾祉。
賦也。旬,徧。宣,布也。自江漢之滸言之故曰來。召公,召康公奭也。翰,幹也。予小子,王自稱也。肇,開。戎,女。公,功也。○又言王命召虎來此江漢之滸,徧治其事,以布王命。而曰昔文武受命,惟召公為楨榦,今女無曰以予小子之故也,但自為嗣女召公之事耳。能開敏女功,則我當錫女以祉福,如下章所云也。
【纂疏】呂氏曰:「自召康公之後,其風烈寂寥無聞矣。至穆公,始復敏於從事,以繼其烈。」
釐力之反爾圭瓚才旱反,秬音巨鬯初亮反一卣音酉,無韻,未詳。告於文人,錫山土田叶地因反。於周受命叶滿并反,下同,自召祖命。虎拜稽首,天子萬年叶禰因反。
賦也。釐,賜。卣,尊也。文人,先祖之有文德者,謂文王也。周岐,周也。召祖,穆公之祖康公也。○此叙王賜召公策命之詞。言錫爾圭瓚秬鬯者,使之以祀其先祖。又告於文人,而錫之山川土由,以廣其封邑。蓋古者爵人必於祖廟,示不敢專也。又使往受命於岐周,從其祖康公受命於文王之所以寵異之。而召公拜稽首,以受王命之策書也。人臣受恩,無可以報謝者,但言使君夀考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