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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卷第八(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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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卷第八

豳一之十五

豳,國名。在《禹貢》雍州岐山之北,原隰之野。虞夏之際,棄為后稷,而封於邰。及夏之衰,棄稷不務,棄子不窋失其官守,而自竄於戎狄之間。不窋生鞠陶,鞠陶生公劉,能復修后稷之業,民以富實,乃相土地之宜,而立國於豳之谷焉。十世而大王徙居岐山之陽,十二世而文王始受天命,十三世而武王遂為天子。武王崩,成王立,年幼不能涖阼,周公旦以冢宰攝政,乃述后稷、公劉之化,作詩一篇以戒成王,謂之《豳風》。而後人又取周公所作及凡為周公而作之詩以附焉。豳,在今邠州三水縣。邰,在今京兆府武功縣。

七月流火叶虎委反,九月授衣叶上聲。一之日觱音必發叶方吠反,二之日栗烈叶力制反。無衣無褐音曷,叶許例反,何以卒歲或曰發、烈、褐皆如字,而歲讀如雪?三之日于耜叶羊里反,四之日舉趾,同我婦子叶奬履反[1],饁炎輙反彼南畝叶滿彼反,田畯音俊至喜。

賦也。七月,斗建申之月,夏之七月也。後凡言月者放此。流,下也。火,大火,心星也。以六月之昏,加於地之南方,至七月之昏,則下而西流矣。九月霜降始寒,而蠶績之功亦成,故授人以衣,使禦寒也。一之日,謂斗建子,一陽之月。二之日,謂斗建丑,二陽之月也。變月言日,言是月之日也。後凡言日者放此。蓋周之先公,已用此以紀候,故周有天下,遂以為一代之正朔也。觱發,風寒也。栗烈,氣寒也。褐,毛布也。歲,夏正之歲也。于,往也。耜,田器也。于耜,言往修田器也。舉趾,舉足而耕也。我,家長自我也。饁,餉田也。田畯,田大夫,勸農之官也。○周公以成王未知稼穡之艱難,故陳后稷、公劉風化之所由,使瞽矇朝夕諷誦以教之。此章首言七月暑退將寒,故九月而授衣以禦之,蓋十一月以後風氣日寒,不如是則無以卒歲也。正月則往修田器,二月則舉趾而耕。少者既皆出而在田,故老者率婦子而餉之,治田早而用力齊,是以田畯至而喜之也。此章前段言衣之始,後段言食之始,二章至五章,終前段之意。六章至八章,終後段之意。

【纂疏】張氏曰:「七月之詩,皆以夏正為斷。」曹氏曰:「公劉正當夏時,所用者夏正也。」孔氏曰:「一之日、二之日,猶言一月之日、二月之日者,十外之餘,謂數從一而終於十,更有餘月,還以一二紀之也。」黄氏曰:「或曰周公,周臣,言夏正不順。予謂后稷居邰,至公劉居豳,正夏之時也,當夏時而言夏正,其說明矣。先儒乃以一之日為周正,因謂周公以月紀夏,以日紀周,不知夫所謂日者特以一陽之復,故以日言之,豈謂周正乎?如《易》之言『八月有凶』、『七日來復』,初豈有異義者哉?」《釋文》曰:「耜,《易》:『斵木為耜,揉木為耒。』手耕曲木曰耒,耒端木曰耜。耜,耒下耓也。」濮斗南曰:「此器本以兩字為名,而可偏舉,故《周頌》『有略其耜』、『畟畟良耜』,以起土者言之。《祭義》『天子、諸侯躬秉耒』,以手所執柄言之。」孔氏曰:「《月令》季冬,命農計耦耕事,修耒耜,具田器。孟春,天子躬耕帝籍。今以正月修耒耜,二月始舉足而耕,故《傳》云『豳土晚寒』,鄭云『于耜、舉趾』[2],皆校中國一月也。」又曰:「周公陳先公在豳教民周備,使衣食充足,寒暑及時,民奉上教,知其早晚,各自勸勉,以勤事業。故『同我婦子,饁彼南畝』,及『嗟我婦子,曰為改歲』,此述民人之志,為序先公號令之辭。」

七月流火,九月授衣。春日載陽,有鳴倉庚叶古郎反。女執懿筐,遵彼微行叶户郎反,爰求柔桑。春日遲遲,采蘩祁祁巨之反。女心傷悲,殆及公子同歸。

賦也。載,始也。陽,温和也。倉庚,黄鸝也。懿,深美也。遵,循也。微行,小徑也。柔桑,穉桑也。遲遲,日長而暄也。蘩,白蒿也,所以生蠶,今人猶用之。蓋蠶生未齊,未可食桑,故以此啖之也。祁祁,衆多也,或曰徐也。公子,豳公之子也。○再言流火、授衣者,將言女功之始,故又本於此。遂言春日始和,有鳴倉庚之時,而蠶始生,而執深筐以求穉桑[3]。然又有生而未齊者,則采蘩者衆,而此治蠶之女,感時而傷悲。蓋是時公子猶娶於國中,而貴家大族連姻公室者,亦無不力於蠶桑之務,故其許嫁之女,預以將及公子同歸而遠其父母為悲也。其風俗之厚,而上下之情交相忠愛如此。後章凡言公子者放此。

七月流火,八月萑户官反葦韋鬼反。蠶月條它彫反桑,取彼斧斨七羊反,以伐遠揚,猗於宜反彼女桑。七月鳴鵙圭覓反,八月載績。載玄載黄,我朱孔陽,為公子裳。

賦也。萑葦,即蒹葭也。蠶月,治蠶之月。條桑,枝落之采其葉也。斧,隋銎。斨,方銎。遠揚,遠枝揚起者也。取葉存條曰猗。女桑,小桑也。小桑不可條取,故取其葉而存其條,猗猗然耳。鵙,伯勞也。績,緝也。玄,黑而有赤之色。朱,赤色。陽,明也。○言七月暑退將寒,而是歲禦冬之備,亦庶幾其成矣,又當預擬來歲治蠶之用,故於八月萑葦既成之際而收蓄之,將以為曲薄。至來歲治蠶之月,則采桑以供蠶食,而大小畢取,見蠶盛而人力至也。蠶事既備,又於鳴鵙之後,麻熟而可績之時,則績其麻以為布。而凡此蠶績之所成者,皆染之,或玄或黄,而其朱者尤為鮮明,皆以供上,而為公子之裳。言勞於其事而不自愛,以奉其上,蓋至誠慘怛之意,上以是施之,下以是報之也。以上二章,專言蠶績之事,以終首章前段「無衣」之意。

【纂疏】孔氏曰「萑葦」,見《蒹葭》,「《月令》:『季春,具曲植筐筥。』注:『曲,薄也。植,槌也。』薄用萑葦為之,以為蠶用。」又曰:「『條桑』,謂斬條於地,采之也[4]。《釋文》曰[5]:斨即斧也。銎孔,斧受柄處。隋孔,形狹而長。女桑,荑桑。」郭氏曰:「今俗呼桑樹小而條長者為女桑樹。」孔氏曰:「鵙,夏至來,冬至去,應陰氣之動,其聲鵙鵙,以聲得名。」《補傳》曰:「仲夏始鳴,七月則鳴之極。」曹氏曰:「《祭義》云:『歲既暮矣[6],世婦卒蠶,遂獻繭于夫人。及良日,夫人繅,三盆手,遂采綠之、玄黄之,以為黼黻文章。君服之以祀先王先公,敬之至也。』」

四月秀葽於遙反,五月鳴蜩徒彫反。八月其穫户郭反,十月隕于敏反蘀音託。一之日于貉户各反,取彼狐貍力之反,為公子裘叶渠之反。二之日其同,載纘子管反武功。言私其豵子公反,獻豜古年反于公。

賦也。不榮而實曰秀。葽,草名。蜩,蟬也。穫,禾之早者可穫也。隕,墜。蘀,落也。謂草木隕落也。貉,狐貍也。于貉,猶言于耜,謂往取狐貍也。同,竭作以狩也。纘,習而繼之也。豵,一歲豕。豜,三歲豕。○言自四月純陽,而歷一陰四陰以至純陰之月,則大寒之候將至。雖蠶桑之功無所不備,猶恐其不足以禦寒,故于貉而取狐貍之皮,以為公子之裘也。獸之小者私之以為已有,而大者則獻之於上,亦愛其上之無已也。此章專言狩獵,以終首章前段「無褐」之意。

【纂疏】《釋草》曰:「木謂之華,草謂之榮。」鄭氏曰:「物成自秀葽始。」曹氏曰:「葽,遠志也。劉向說葽味苦,謂之苦葽。」《本草》:「遠志,一名棘菀,一名葽繞[7],一名細草。四月采根,葉陰乾。」孔氏曰:「蜩,《方言》:『楚謂蟬為蜩,秦、晉謂之蟬。』」《釋文》曰:「穫,刈穀也。」孔氏曰:「蘀,落葉為蘀。」《釋文》曰[8]:「貉,似狐,善睡,其子名貆音喧。」孔氏曰:「《禮》無貉裘[9],唯孔子狐貉以居[10],明貉賤也[11]。」嚴氏曰:「取貉以為自用之裘[12],狐狸以為公子裘[13],賤自奉,貴奉公也。」

五月斯螽音終動股,六月莎素和反雞振羽。七月在野叶上與反,八月在宇,九月在户後五反,十月蟋蟀入我牀下叶後五反。八字一句。穹起弓反窒珍悉反熏許云反鼠,塞向墐音覲户同上。嗟我婦子叶兹五反,曰為改歲,入此室處。

賦也。斯螽、莎雞、蟋蟀一物,隨時變化而異其名。動股,始躍而以股鳴也。振羽,能飛而以翅鳴也。宇,簷下也。暑則在野,寒則依人。穹,空隙也。窒,塞也。向,北出牖也。墐,塗也。庶人篳户,冬則塗之。东莱呂氏曰:「十月而曰改歲,三正之通于民俗尚矣,周特舉而迭用之耳。」○言覩蟋蟀之依人,則知寒之將至矣。於是室中空隙者塞之,熏鼠使不得穴於其中,塞向以當北風,墐户以禦寒氣。而語其婦子曰:歲將改矣,天既寒而事亦已,可以入此室處矣。此見老者之愛也。。此章亦以終首章前段禦寒之意。

【附錄】問:「東萊曰:『十月而曰改歲,則三正之通于民俗尚矣,商周而迭用之耳[14]。』據《七月》詩如『七月流火』之類,是用夏正;『一之日觱發』之類,即不見其用商正。而呂氏以『舉而迭用之』,何也?」先生曰:「周歷夏、商,其未有天下之時固用夏、商之正朔,然其國僻遠,無純臣之義,又自有私記其時月者,故三正皆曾用之也。」時舉。

【纂疏】嚴氏曰:「斯螽,蚣蝑也音嵩須,蚱蜢也。舊說以為即螽斯,非也,考見《周南.螽斯》。舍人云:『斯螽,舂黍。』陸璣云:『幽州謂舂箕,蝗類,長而青,長股長脚,股鼓鳴者也[15]。或謂似蝗而小,斑黑,股似玳瑁。五月中,兩股相切作聲,聞數十步。江東呼叱蛨音摘麥。』山陰陸氏謂:『蚱蜢善害田穉[16]。』孔氏曰[17]:『莎雞,絡緯也,促織之類。』陸璣云:『莎雞,如蝗,斑色,毛翅數重,其翅正赤。六月中飛而振羽,索索作聲。或謂天雞。』今絡緯是也。山陰陸氏曰:『謂其鳴如紡緯也。促織一名投機,謂其聲如急纖也。』蟋蟀即促織,解見《唐·蟋蟀》。」按《集傳》本伊川程子說,然三物名色誠異,故備載之。篳户,以荆竹織門以通風,故泥之。

○愚觀東萊「三正通於民俗」之說,以為「商周特舉而迭用之」,不能無疑。蓋公劉乃夏時也,商正猶且未建,何有于周?況「曰為改歲」之文,乃述夏時豳父老之語,豈得預言之乎?疊山謝氏曰:「《七月》一章云『一之日觱發,二之日栗烈,無衣無褐,何以卒歲』,是以十二月為歲之終矣。既以十二月為歲之終,必以正月為歲之始。改歲乃大寒之候,一變為立春,則歲律改矣。《七月》詩察天時之變於未至,思人事之備于方來。『五月斯螽動股』之時,已知莎雞六月必振羽,七月必在野,八月必在宇,九月必在户,十月必入我床下。當蟋蟀未入床下之時,即為『穹窒熏鼠,塞向墐户』之計。所以為此者,正為十一月觱發,十二月栗烈。至大寒則寒氣極而改為立春矣,不入隩室可乎!」觀此則東萊之說不足疑矣。

六月食鬱及薁於六反,七月亨普庚反葵及菽音叔。八月剥普卜反棗叶音走,十月穫稻叶徒苟反。為此春酒,以介眉夀叶殖酉反。七月食瓜叶音孤,八月斷壺,九月叔苴七餘反。采荼音徒薪樗敕書反,食音嗣我農夫。

賦也。鬱,棣屬。薁,蘡薁也。葵,菜名。菽,豆也。剥,擊也,穫稻以釀酒也。介,助也。介眉夀者[18],頌禱之詞也。壺,瓠也。食瓜斷壺,亦去圃為場之漸也。叔,拾也。苴,麻子也。荼,苦菜也。樗,惡木也。○自此至卒章皆言農圃、飲食、祭祀、燕樂,以終首章後段之意。而此章果酒嘉蔬以供老疾、奉賓祭,瓜瓠苴荼,以為常食。少長之義,豐儉之節然也。

【纂疏】孔氏曰:「鬱樹高五六尺,實大如李,而正赤,食之甜。《本草》:『一名雀李,一名車下李。與棣相類。』薁,薁李,二者相類,同時熟。」濮氏曰:「陸氏又云薁李,一名車下李,蓋二者相類,故名稱相亂。」山陰陸氏曰:「葵有紫、白二種。《左傳》:『鮑莊子之智不如葵,葵猶能衛其足。』今葵心隨日光所轉,輒低覆其根。」《爾雅》曰:「莖大,葉小,花紫黄色,可茹。」濮氏曰:「戎葵,一名蜀葵,秋種經冬至春實。」李氏曰:「公儀子拔園葵,此也。」濮氏曰:「菽,豆,葉謂之藿。」孔氏曰:「眉壽,人老年者,必有毫毛秀出。」劉氏曰:「瓠之枯者可為壺,嫩者可茹。」濮氏曰:「樗,《莊子》:『不材之木,惟可充薪。』」

九月築場圃博故反,十月納禾稼叶古護反。黍稷重直容反穋音六,叶六直反,禾麻菽麥叶訖力反。嗟我農夫,我稼既同,上入執宫功。晝爾于茅,宵爾索綯徒刀反。亟紀力反其乘屋,其始播百穀。

賦也。場、圃同地,物生之時則耕治以為圃而種菜茹,物成之際則築堅之以為場而納禾稼。蓋自田而納之於場也。禾者,穀連藁秸之總名。禾之秀實而在野者曰稼。先種後熟曰重,後種先熟曰穋。再言禾者,稻秫苽粱之屬皆禾也。同,聚也。宫,邑居之宅也。古者民受五畝之宅,二畝半為廬在田,春夏居之;二畝半為宅在邑,秋冬居之。功,葺治之事也。或曰:公室官府之役也。古者「用民之力,歲不過三日」是也。索,絞也。綯,索也。乘,升也。○言納於場者無所不備,則我稼同矣,可以上入都邑,而執治宫室之事矣。故晝往取茅,夜而絞索,亟升其屋而治之。蓋以來歲將復始播百穀,而不暇於此故也。不待督責而自相警戒,不敢休息如此。呂氏曰:「此章終始農事,以極憂勤艱難之意。」

【纂疏】李氏曰:「黍稷,見《王·黍離》。『上入』,由田野上都邑,故稱之上。」○愚按:如《集傳》「或說」,則「晝爾于茅」以下已是歸治其屋。嚴氏曰:「宮功方畢,即治野廬也。」

二之日鑿冰沖沖,三之日納于凌力證反陰叶於容反。四之日其蚤音早,獻羔祭韭音九,叶已小反。九月肅霜,十月滌徒力反場。朋酒斯饗叶虚良反,曰殺羔羊。躋子奚反彼公堂,稱彼兕觥虢彭反,叶古黄反,萬壽無疆!

賦也。鑿冰,謂取冰於山也。沖沖,鑿冰之意。《周禮》「正歲十二月,令斬冰」是也。納,藏也。藏冰,所以備暑也。凌陰,冰室也。豳土寒多,正月風未解凍,故冰猶可藏也。蚤,蚤朝也。韭,菜名。獻羔祭韭而後啓之。《月令》「仲春,獻羔開冰,先薦寢廟」是也。蘇氏曰:「古者藏冰發冰,以節陽氣之盛。夫陽氣之在天地,譬猶火之著於物也[19],故常有以解之。十二月陽氣藴伏,錮而未發,其盛在下,則納冰於地中。至於二月,四陽作,蟄蟲起,陽始用事,則亦始啓冰而廟薦之。至於四月,陽氣畢達,陰氣將絶,則冰於是大發。食肉之禄,老病喪浴,冰無不及。是以冬無愆陽,夏無伏陰,春無凄風,秋無苦雨,雷出不震,無災霜雹,癘疾不降,民不夭札也。」胡氏曰:「藏冰開冰,亦聖人輔相燮調之一事爾,不專恃此以為治也。」肅霜,氣肅而霜降也。滌場者,農事畢而掃場地也。兩尊曰朋,鄉飲酒之禮「兩尊壺于房户間」是也[20]。躋,升也。公堂,君之堂也。稱,舉也。疆,竟也。○張子曰:「此章見民忠愛其君之甚,既勸趨其藏冰之役,又相戒速畢場功,殺羊以獻于公,舉酒而祝其壽也。」

【附錄】問:「『躋彼公堂,稱彼兕觥』,民何以得升君之堂?」曰:「周初國小,君民相親,其禮樂法制亦未甚備,而民事艱難,君則盡得以知之。成王之時,禮樂備,法制立,然但知為君之尊而未必知為國之初此等意思也,故周公特作此詩,使之因是以知民事也。」時舉。

【纂疏】《左傳》:「古者日在北陸,而藏冰深山窮谷,於是取之。」注云:「夏十二月,日在虚危」。孔氏曰:「《天官·淩人》十二月斬冰,即納之[21]。豳土晚寒,故正月藏之。」嚴氏曰:「《補傳》曰:『君民之間上下相親,不啻如家人父子。周之王業由於得民,世出三十,年八百,基於此。國人以羔羊朋酒自詣公堂,其禮甚野,其意甚真。雖立國之初,庶事草草,然非三代之時,安得此風俗也?」

《七月》八章,章十一句。

《周禮·籥章》:中春晝擊土鼓,龡《豳詩》以逆暑,中秋夜迎寒亦如之。即謂此詩也。王氏曰:「仰觀星日霜露之變,俯察昆蟲草木之化,以知天時,以授民事。女服事乎內,男服事乎外,上以誠愛下,下以忠利上。父父子子,夫夫婦婦,養老而慈幼,食力而助弱,其祭祀也時,其燕饗也節,此《七月》之義也。」

愚按:《補傳》曰:「《豳》,周公之詩,不列正風,何也?豳非周之列國,周公為遭變而作,不得謂之正風也。《公劉》入《雅》,《七月》不入《雅》,何也?《雅》所言,王者之事也;《七月》以周公故,屈居《風》也。」又按:黄實夫曰:「《公劉》乃召康公作以戒成王,言公劉之厚於民;《七月》則豳國本有是歟?《周禮·春官》『迎寒暑而吹《豳詩》』,可見周公特陳之,非公所作也。故詩惟言豳國之風俗,初不言后稷、先公如何而率民。此《公劉》所以入《雅》,《七月》所以不得入《雅》也。」愚謂黄說似優。《補傳》謂周公遭變而作,尚可,謂雅言王者事,則《公劉》亦合不得入《雅》也。竊謂詩乃周家之詩,豳特夏之列國,而況《七月》惟言豳民之風俗,則不及於周之先公,特以周公故,得處變風之末。亦犹《商頌》乃商詩,因正考父得於周之太師,故得列周、魯之詩末,固不可與《公劉》并也。竊疑《豳風》之作,何以獨首《七月》?豈亦如《六月》因於出征,《正月》因於繁霜,《十月》因於日食,《四月》因於遭亂,《七月》特因於遭變而作也歟?至若《豳風》所載,一歲間事,獨缺建辰之三月,毋亦周公偶忘之歟?

鴟鴞鴟鴞,既取我子又叶入聲。無毁我室又叶上聲。恩斯勤斯,鬻由六反子之閔叶眉貧反斯。

比也。為鳥言以自比也。鴟鴞,鵂鶹,惡鳥,攫鳥子而食者也。室,鳥自名其巢也。恩,情愛也。勤,篤厚也。鬻,養。閔,憂也。○武王克商,使弟管叔鮮、蔡叔度監于紂子武庚之國。武王崩,成王立,周公相之,而二叔以武庚叛,且流言於國曰:「周公將不利於孺子。」故周公東征,二年,乃得管叔、武庚而誅之,而成王猶未知公之意也。公乃作此詩以貽王,托為鳥之愛巢者,呼鴟鴞而謂之曰:鴟鴞鴟鴞,爾既取我之子矣,無更毁我之室也。以我情愛之心,篤厚之意,鬻養此子,誠可憐憫。今既取之,其毒甚矣,况又毁我室乎!以比武庚既敗管、蔡,不可更毁我王室也。

【附錄】或問:「『既取我子,無毀我室』,解者以為武庚既殺管、蔡,不可復亂我王室[22],不知是如此否?畢竟當初是管、蔡挾武庚為亂。武庚是紂子,豈有父為人所殺,而其子安然事之不報讎者?」曰:「詩人之言只得如此,不成歸怨管、蔡?」又問[23]:「不知當初合天下之力誅紂了,卻使自家屋裏人自做出一場大疎脫!這个是周公之過無疑。然當初周公使管、蔡者,想見那時是好在,必不疑他。後來有這般事[24],管、蔡後來必是被武庚與商之頑民每日將酒去灌啗他,乘醉以言離間之,曰:『你是兄,卻出在此;周公是弟,反執大權以臨天下。』管、蔡獃,想得被這幾箇唆動了[25],所以流言說:『公將不利於孺子。』這箇都是武庚與商之頑民教他,所以使得管、蔡如此。」曰:「必是當日因酒做出許多事,而《詩》《書》《傳》所載得大概[26],其中更有幾多機變曲折在。」僴。

【纂疏】《爾雅》曰:「鴟鴞,别名鵜鴃。」郭氏曰:「鴟類。」呂氏曰:「惡聲之鷙鳥,《詩》『有鴞萃止』、『翩彼飛鴞』、『為梟為鴟』,蓋鴞之類也。」東萊呂氏曰:「周公謂管、蔡為子者,為周家語殷民之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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