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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君主论的发展(第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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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曰:夫非常之人,固有非常之功。若彼孝文,非常之人也。

公子曰:何谓非常之人?

先生曰:后魏代居朔野,声教之所不及,且其习夫土俗,遵彼要荒。孝文卓尔不群,迁都瀍涧,解辫发而袭冕旒,祛毡裘而被龙衮,衣冠号令,华夏同风。自非命代之才,岂能至此![199]

这是从民族关系上,特别是从“声教”(这大概是今天人们所说的许多个“文化”概念中的一个)方面高度评价了魏孝文帝的汉化措施,并把魏孝文帝称为“非常之人”、“命代之才”。在当时的历史条件下,作者能够对民族关系有这样的见解,能够对所谓“异族”统治者做这么高的评价,确是一种卓识。

第三,着意于成败得失的总结。《帝王略论》从多方面评论历代君主的贤愚、明昏,根本的一条,是着意于对历代政治统治成败、得失的分析和总结。虞世南论秦始皇和秦朝的历史,既注重于政策的当否,又涉及有关人的才能的高下,包揽的面是很宽的:

公子曰:秦始皇起秦陇之地,蚕食列国,遂灭二周而迁九鼎,并吞天下,平一宇内,其规摹功业亦已大矣。何为一身几殒,至子而亡乎?

先生曰:彼始皇者,弃仁义而用威力,此可以吞并而不可以守成,贻训子孙,贪暴而已。胡亥才不如秦政,赵高智不及李斯,以暗主而御奸臣,遵始皇贪暴之迹,三载而亡,已为晚矣![200]

这里着重批评了秦始皇一味任用“威力”的政策,殊不知在“守成”时亦需要以仁义相辅;而这种政策作为贻训,又影响到秦二世的统治。联想到贞观初年,唐太宗君臣讨论“教化”问题,魏徵力主教化,而封德彝则提出“秦任法律,汉杂霸道”的先例,以致引起一场争论[201];以及唐太宗君臣探讨“草创与守成孰难”的问题,引起热烈的争论[202],可以看出虞世南的上述评论并不是毫无意义的。他评论的是历史,但却包含着对于未来的某种预见。

在总结历代皇朝成败得失的时候,虞世南还能够指出那些获得巨大成功的君主的失误处,绝不因其功业之大而讳言其短。他论汉高祖刘邦是这样说的:

公子曰:汉高拨乱反正,为一代英主,可谓尽善者乎?

先生曰:汉祖起自卑微,提三尺剑以取天下,实有英雄之度量焉!故班氏《王命论》云……加之以信诚好谋,达于礼爱,见善如不及,用人如由己,从谏如顺流,趋时如响赴,此其所以得天下也。然知吕后之耶(邪)辟而不能正,爱赵王如意而不能全,身没之后,几亡社稷。若无刘章、周勃,吕氏几代汉矣。此之为过,甚于日月之食,岂尽善之谓乎![203]

作者充分肯定了刘邦在政治上的谋略和成功,但也批评了他在对待吕后的“邪辟”上的迁就和无力,以致弄到“几亡社稷”的地步,这是重大的过失,怎么能说他是尽善尽美的人呢!可见在作者看来,所谓明者可为规范、昏者可为鉴戒,二者也不是截然分开的。这里面包含着作者在评论历代帝王时的朴素辩证观点。

第四,重人事而斥天命。中国古代史学家在论述历史事件或评价历史人物时,常常摆脱不了“天命”的束缚,这种束缚的程度,自然因人而异。不过,也确有少数史学家是不大相信“天命”的,甚至对“天命”进行指斥。从总的倾向来看,《帝王略论》属于后一种情形。它关于宋文帝的评价,是涉及对于“天命”的态度的:

公子曰:宋文宽明之君,享国长久,弑逆之祸,为何所由?善而无报,岂非命也?

先生曰:夫立人之道,曰仁与义。仁有爱育之功,义有断割之用,宽猛相济,然后为善。文帝沉吟于废立之际,沦溺于嬖宠之间,当断不断,自贻其祸,孽由己作,岂命也哉![204]

这一段话表明,宋文帝的“弑逆之祸”,并不是不可避免的,恰恰相反,这正是他自己的种种失误所酿造出来的。“沉吟于废立之际,沦溺于嬖宠之间”,这在历代封建君主中是带有普遍性的现象,也是许多次政治动乱甚至是引起朝代更迭的重要原因之一。作者此论,对宋文帝来说固然不错,对后世的封建君主也有警戒的意义。

在讲到南朝宋齐二代“废主”之多的问题时,作者把自己关于天命同人事的看法说得更明确了:

公子曰:宋、齐二代,废主有五,并骄**狂暴,前后非一,或身被杀戮,或倾坠宗社,岂厥性顽凶,自贻非命,将天之所弃,用亡大业者哉?

先生曰:夫木之性直,匠者揉以为轮;金之性刚,工人理以成器。岂天性哉,盖人事也。唯上智与下愚,特禀异气,中庸之才,皆由训习。自宋、齐已来,东宫师傅,备员而已,贵贱礼乐,规献无由;且多以位升,罕由德进。[205]

这里,不仅强调了“人事”的作用,而且把人事也讲得很具体,很切实,即教育的作用。《帝王略论》着重于论,但它在这里,也从史实上概括了宋、齐二代“废主”之多的原因。这对最高的封建统治集团来说,无疑也是一条重要的历史教训。当然,作者对待“天命”,也不是彻底否定的;有时,他还相信“冥数”的存在[206],这是他的局限所在。

唐太宗所撰《帝范》12篇,是专给太子阅读的政治读本,它包含了丰富的历史见解,涉及历代君主治国安邦的得失,因而也是一本根据历史事实写成的君主论。它的篇目是:《君体》、《建亲》、《求贤》、《审官》、《纳谏》、《去谗》、《诫盈》、《崇俭》、《赏罚》、《务农》、《阅武》、《崇文》。唐太宗在序文中写道:

自轩昊已降,迄至周隋,经天纬地之君,纂业承基之主,兴亡治乱,其道焕焉。所以披镜前踪,博采史籍,聚其要言,以为近诫云尔。[207]

唐太宗为一代明君,他晚年所写的这部君主论,自然也包含了他本人的经验教训,从而使这部书具有不同于一般君主论的意义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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