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那个人是春风过柳是明月扶花(第5页)
铁条的缝隙之间,露出一个十六岁少年的半张脸,他说:“喂,你冷的话就赶紧贴上吧,千意。”
佟千意捡起那些暖宝宝,统统从窗口扔了出去。
她歇斯底里地冲少年咆哮:“滚!我冻死了才好呢,你们父子俩一分钱都拿不到!”
那年冬天,佟千意被一个叫宋立的男人绑架了。
而宋峥屿就是绑匪的儿子。
2010年,十三的佟千意和十六岁的宋峥屿以一种奇怪的方式相遇了。佟千意永远都会记得,她第一次见宋峥屿,是在宋立打完了一通电话之后。当时,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穿着一件脏旧的羽绒服,手里端着一杯冒着热气的浓茶,站在纱窗旁边,背对着佟千意,正在通过电话和自己的父母谈赎金。
在十三岁的佟千意曾经看过的电视剧里面,父母们在接到绑匪的电话以后总会哭着说,你要多少钱我都给,只要你别伤害我的孩子,但是,从宋立的手机免提里传出来的,却是她父母讨价还价的声音。
他们每交涉一个来回,佟千意就觉得,自己的心里被多泼一层冰水。
最后,条件谈不拢,宋立甚至气得把手里的茶杯一摔,挂了电话,转身指着佟千意说要打到她皮开肉绽,再拍照给她的父母看。佟千意吓得全身发抖,眼泪横流,但又死死地咬着嘴唇不敢发出声音。
因为宋立说过,如果她敢哭出声,就会把她往死里打。
就在宋立想动手的时候,有人开门回来了。
那是一个十六岁的少年。少年穿的是白色的棉服,很干净,白得好像他身上没有半处藏污纳垢的地方。
少年看到自己暴躁的父亲,和坐在地上瑟缩发抖的小女孩,身影有一瞬间的僵硬。
他问:“爸,她是谁?”
宋立收了收火气,丝毫没有掩饰,说:“你爸我最近走投无路了,所以找了棵摇钱树回来。”
那一刻,佟千意哇的一声连哭带喊地扑了上去,抱着宋峥屿的腿:“哥哥,救我!救我!”
但下一秒,宋峥屿却冷漠地把她推开了。
宋峥屿的学校已经放假了,他是回来陪宋立过年的。他卸下书包,开始洗菜做饭。新年里,他们父子俩弄了一桌大鱼大肉,却只给佟千意吃白饭和青菜。
佟千意听到他们一边吃饭一边聊天,宋立说等他拿到这笔赎金,他就会去外地,用这笔钱做点小生意。还说,如果佟家不肯给钱,那他就把佟千意卖进深山里,养大了给男人当媳妇生孩子。
宋峥屿麻木地看了佟千意一眼,转头给宋立夹了一块鱼肉,说:“爸,你多吃点。”
宋峥屿的妈妈已经去世了,他爸爸宋立是个从来不走正途的人,赌博、诈骗、偷窃,已经犯案累累。
宋峥屿十岁时便被宋立丢给了他的舅姥爷管养。宋立每个月都会给舅姥爷一点钱,算是交宋峥屿的生活费。他还承诺过舅姥爷,将来孩子长大了,能挣钱了,挣到的钱他不急着要,会先还舅姥爷的恩。
所以,对宋立的舅姥爷而言,管养宋峥屿更像是一种投资,而他对宋峥屿的照顾也仅仅是在一日三餐里面,至少保证他有两餐不饿着而已。
被绑架以后,佟千意每天都盼着父母交钱赎自己,盼着警察会来救自己,然而,她却空等了一天又一天。
宋立不知从哪儿弄来了一副旧手铐,每天都铐着她。她脚上也锁着铁链,被关在全封闭的房间里。
隔着房间门,佟千意能听到客厅里的电视声,她知道在看电视的人是宋峥屿。
她拍门大哭,求宋峥屿发发慈悲,放了她,宋峥屿却不肯答应。
但是,他偶尔会从窗口塞一些东西进来给她,有时候是一只鸡腿或者一瓶汽水,有时候是绒线手套或者暖宝宝。不过佟千意从来不领情。
直到过完大年,宋峥屿准备返校,有一天,他拿着从宋立那儿偷来的钥匙给佟千意打开了手铐脚链,佟千意才知道,他并不是不想放她,他只是在宋立面前假装冷漠,才好伺机偷他的钥匙。
但那次,佟千意刚想逃,就被宋立堵在了门口。
宋立气得把宋峥屿和佟千意一起关在杂物房里,区别只在于没有给宋峥屿戴手铐脚链而已。
佟千意背抵着墙,抱住膝盖,两眼发直。坐了好久,她才缓缓说:“哥哥,你报警吧!”
宋峥屿咬了咬牙,说:“他毕竟是我爸爸。”
佟千意感到心灰意冷:“那你放走我,我也会报警的!”
宋峥屿说:“如果他知道你跑了,或者他拿到了赎金,他自己就会找地方躲的。你不是听他说了吗,他在外地已经搭好路了。我不希望他伤害别人,可是我也不希望,亲手把他推进监狱的人是我。”
佟千意咬牙切齿地看着宋峥屿,没再跟他说一句话。
第二天,宋立把宋峥屿从杂物房里拎了出去,把书包丢给他,叫他提前返校。
宋峥屿临走前很想跟佟千意说点什么,他蹲在她面前,却又不知道说什么。佟千意满眼都是红血丝,瞪着宋峥屿问:“哥哥,你真的不救我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