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礼(第2页)
这话说得有些轻率。总是柔柔带着笑意的眼睛里,生出了一抹沉痛的哀色。
柚月咲抬起头。那眼神在与她对视时就变了:“何况,先祖被毫无理由地屠杀,被迫置身一隅……长辈不愿意让我们在仇恨里长大,也不愿让我们承担这样的责任,所以我和孩子们逐渐一无所知。”
柚月咲顿住了,假如没有算错的话,抚养她长大的藤长老,藤雾山最长寿的花灵,极有可能是经历过那场浩劫的。
柚月咲挪过桌子,撒娇般挨在它身边。
冷淡的声音因此染上温度,在这个角度,柚月咲无法看见它的眼神,也因此没有注意到那神色里带着的复杂:“既然您做出如此决定,那我们理应襄助您。”
柚月咲败下阵来,她摸了摸小感的头,看向另外两只。
窗外喧哗,她知道那是更小的,新生的花灵在欢闹。
于是柚月咲点了点头。
“好,陪我一起吧。”
奔波数日的女孩终于归乡,于此陷入深眠。年长的花灵在她睡下之后来到山的另一头,森林之后,连接着天地的旷野里。
灵的离去不会留下任何东西。于是坟墓的意义,是纪念远远大于安置的。
“这是你那样疼爱那孩子的原因吗,藤长老?”
——她在轻微的响动里醒来。
茑子姐姐的婚礼定在来年的三月。严寒稍退,清晨的天雾蒙蒙的,是种有些沉闷的银灰色。
柚月咲前一天没有回山上,在身边茑子姐姐轻微的动作里迷迷糊糊地睁开眼,被柔软的,带着些茧子的指腹摸了摸脸:“西村姑妈她们来了,没关系,你还可以再睡一会。”
柚月咲一下子清醒了,她摇头,爬起了身。
眉目温柔慈祥的妇人们敲门而入,柚月咲和富冈茑子一一行礼,打过招呼。
洗手净面之后,茑子在她们的帮助之下换上了那身白无垢,米白色的布料散发着柔和的光,衬得未施粉黛的少女像块莹莹发光的美玉。她跪坐在铜镜之前,西村姑妈为她拆开少女时代的发髻,柔柔地梳理墨色的长发,对着镜子里模糊显现的少女面容笑着:“多美丽的孩子……这么多年,辛苦你了……”
“東村家的是个聪明宽厚的好人,你也是个踏实善良的好孩子,成婚之后要好好的,以后的日子会越过越美满的。”
“愿你母亲的在天之灵保佑你。”
柚月咲跪坐在一边,双手递去木梳和簪子。巧手盘起高高的发髻,将装饰一一插入其间,最后戴上白色的角隐。
少女的面庞被扑上厚厚的白粉,嘴唇点上一抹红。柚月咲有些好奇地看着这一切,直到冬日的太阳渐渐冲破阴霾,不远处传来人声,是東村稔那边的人来了。
穿着繁琐衣裙的茑子缓缓起身,柚月咲在左手边扶着她,缓缓行至主屋。
神道教的幡幕高悬,神龛置于其后,三三九度仪式要用到的酒盏摆放整齐。身着茶褐色羽织的义勇已经在那里等候,闻声望来,眼前一亮。
柚月咲随着西村姑妈,在茑子姐姐身后跪坐下来,朝着义勇眨眨眼。
東村稔在门口的些许等候之后,被人接引入内,所有人的目光在那一瞬间落到他身上,而他的视线始终注视着他的新娘。青年一步一步朝那边走去,在茑子微红的面容里跪坐在她的对面。
举杯,饮酒,重复之间,村长的祝词声庄重。
新郎诵读早已写好的誓词,因为紧张带了点磕绊。新娘含笑看着他,深深俯首,以示接受。
德高望重的村长与长辈先后致辞,接着便是宴请众宾的披露宴,直至黄昏。
大门门口,茑子姐姐摸了摸两人的头,并没有太多嘱托。他们并不像其他人家一样,出嫁女从此与本家脱了干系。只是成婚初几日東村家那还有很多事情要忙,可能顾不上这一边。他们早就已经商量好:“那,小咲,义勇这几天就拜托你了。”
“嗯嗯!”
“义勇也要照顾好小咲,知道吗?”
“嗯。”
……
第三日上午,正逢初八,是街上开市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