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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0 章(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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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前的深秋,梧桐叶把城市染成暖琥珀色。我抱着半人高的医学教材与习题集,推开了巷口那家叫“拾光”的咖啡馆。木质门轴发出轻缓的吱呀声,裹挟着现磨咖啡豆的焦香与牛奶的醇厚,漫进微凉的空气里。我选了靠窗的角落座位,桌面铺着浅棕色木纹,阳光透过磨砂玻璃,在笔记本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刚好照亮解剖学图谱上复杂的神经分布线条。

彼时我还是大三医学生,繁重的课业压力像藤蔓缠绕,咖啡馆成了我逃避宿舍喧嚣的秘密基地。点一杯热拿铁,翻开厚重的《生理学》,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标注着密密麻麻的知识点,窗外的车水马龙便成了模糊的背景音。直到那杯不慎打翻的柠檬水,打破了这份宁静。

“抱歉,实在抱歉。”低沉温润的声音在我头顶响起,没有慌乱,只有恰到好处的歉意,像大提琴的中音区,沉稳又悦耳。我抬头,瞬间被眼前的人攫住了目光——那是位身形高挑的女生,比我高出小半个头,穿着剪裁利落的深灰色丝质衬衫,领口系着一条窄款墨绿丝巾,垂坠感极好的黑色阔腿裤衬得她身姿挺拔,浑身散发着成熟优雅的气质。她的眼眸深邃清亮,像沉淀了岁月的湖面,即便此刻带着几分歉意,也难掩那份从容笃定。指尖还沾着未擦干的水渍,却依旧保持着得体的姿态,手边的皮质笔记本滑落,几张夹在里面的财经报纸剪报散落在地。

“没关系。”我连忙收起桌上的教材与笔记本,避免水渍浸湿上面的重点标注和图谱。她俯身时,身上传来淡淡的雪松香气,不是浓郁的香水味,而是清冽又沉稳的气息。长发松松挽在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和线条优美的脖颈,几缕碎发垂在脸颊旁,平添了几分柔和。她蹲下身捡拾剪报的动作从容不迫,手指修长有力,指甲修剪得干净利落,握着纸张的力度恰到好处,既不粗暴也不拖沓,透着金融从业者特有的干练。

“我帮你拿纸巾吧。”我起身走向吧台,回头时瞥见她正用随身携带的手帕轻轻擦拭桌面,动作优雅流畅,即便应对这种突发状况,也依旧保持着体面。阳光落在她的发梢,镀上一层浅金,她微微蹙眉的模样认真又专注,仿佛在处理一份重要的金融报表,而非擦拭洒漏的水渍。那一刻,我忽然觉得,这场意外的小插曲,像是给平淡的午后添了一抹沉稳又耀眼的亮色。

等我拿着纸巾回来,她已经把剪报和笔记本整理好,正目光温和地看着我的医学教材,眼神里带着一丝好奇,却没有丝毫冒犯。“你是学医的?”她忽然开口,声音依旧温润,带着笃定的质感。我点头,指了指教材上的解剖图谱:“嗯,准备期末考,这些图谱记起来还挺费力的。”

“难怪,”她笑了笑,嘴角扬起一抹浅淡却极具感染力的弧度,眼底闪着通透的光,“医学需要极强的专注力和记忆力,你皱着眉标注重点的样子,看得出来很认真。”她指了指自己的笔记本,上面还留着淡淡的钢笔字迹,全是密密麻麻的金融数据与分析,“我叫芜渊,学金融的。”

“慕沉雪。”我报上自己的名字,指尖微微有些发烫。她闻言,从笔记本里抽出一张便签纸,拿起钢笔快速勾勒了几笔,然后递给我——纸上是我刚才低头标注教材的侧影,线条简洁却精准,寥寥几笔便抓住了神态,阳光落在发顶的光影、紧抿的唇角都清晰可见,连我捏着荧光笔的动作都栩栩如生,右下角签着“芜渊”二字,字迹遒劲有力,带着金融人特有的利落,又藏着几分不经意的温柔。

那天下午,我们没有过多交谈。我继续埋头梳理知识点,背诵复杂的生理机制,芜渊坐在不远处的座位上处理工作,笔记本电脑屏幕上跳动着复杂的K线图,她敲击键盘的动作轻快而有节奏。阳光穿过玻璃窗,在我们之间织就一层暖融融的光晕。偶尔抬头对视,她会投来一个温和的眼神,带着鼓励的笑意,无需多言,便让我紧绷的神经放松了不少。咖啡馆的咖啡香依旧浓郁,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与键盘的敲击声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段沉稳又安心的时光。

后来,我常常在咖啡馆遇到芜渊。有时她在专注地分析报表,眉头微蹙,神情认真;有时她会翻看财经杂志,指尖轻轻敲击桌面,像是在思考对策;有时她会主动和我聊几句,问问我的学业进度,听说我要去医院实习,还会叮嘱我注意休息,偶尔也会分享一些金融行业的趣事,言语间透着通透与格局。她从不刻意说教,却总能在我为复杂的病例分析烦恼时,用理性的思维给我一点启发。我们会分享一杯咖啡,从天气聊到城市变化,从我的实习经历聊到她的金融项目,没有轰轰烈烈的情节,只有细水长流的陪伴,像她身上的雪松香气,清冽却安心,在我心底漫开一片踏实的柔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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