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第十二章 秋深时(第1页)

章节目录保存书签

季栾沂是被冻醒的。

画室的窗户没关,十月末的风卷着碎雨灌进来,把画板上的画吹得哗哗响。他猛地坐起来,后腰撞到身后的画架,疼得“嘶”了一声——那里有块新的淤青,是昨天在走廊里被失控的拖把车撞到的,至今还泛着青紫。

谢清衍不在。

这个认知让季栾沂的心空了一块,像被人剜走了个洞。他跌跌撞撞地爬起来,鞋都没穿就往外跑,走廊里的声控灯随着他的脚步亮了又灭,昏黄的光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像条找不到头的蛇。

“谢清衍!”

他的声音在空荡的走廊里撞出回声,却没得到任何回应。教学楼的大门虚掩着,外面的雨丝斜斜地打进来,在地上积了片小小的水洼,映着灰蒙蒙的天。

季栾沂攥紧了手心。昨天傍晚,谢清衍说要去器材室找些废弃的画板当燃料,让他在画室等着。可这都快天亮了,人怎么还没回来?

操场的梧桐叶落了满地,被雨水泡得发胀。季栾沂踩在叶子上,发出黏腻的声响,像踩碎了无数个重复的秋天。他看到器材室的门开着条缝,里面透出点微弱的光,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推开门的瞬间,铁锈味混着松节油的味道扑面而来。谢清衍坐在地上,背靠着满是涂鸦的墙壁,膝盖上摊着本速写本,手里的炭笔还在动,笔尖在纸上划出沙沙的响。

“你来了。”谢清衍抬头时,睫毛上沾着片碎雨,像挂了颗透明的泪,“刚想画你昨天抢拖把的样子,跑得像只炸毛的猫。”

季栾沂冲过去,蹲在他面前,手忙脚乱地摸他的额头、脸颊,又去看他的手——指尖缠着圈创可贴,是新换的,边缘还沾着点红,不知道又在哪蹭破了。

“你去哪了?”季栾沂的声音带着哭腔,眼泪毫无预兆地砸在速写本上,晕开了一小块墨迹,“不是说很快就回来吗?”

谢清衍放下炭笔,抬手帮他擦眼泪,指尖比雨还凉:“遇到点事,耽搁了。”他笑了笑,眼角的细纹被雨水浸得更明显,“看你睡得沉,没舍得叫你。”

季栾沂这才注意到,谢清衍的校服外套湿漉漉的,下摆还在滴着水,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

“你落水了?”他猛地抓住谢清衍的胳膊,“还是器材室漏雨了?”

“傻样。”谢清衍捏了捏他的脸,力道不重,带着惯有的亲昵,“刚才搬画板时不小心撞翻了水桶,没事。”

季栾沂将信将疑地盯着他,却没再追问。谢清衍总这样,有事喜欢自己扛着,问也问不出所以然。

“画完了吗?”季栾沂吸了吸鼻子,指着速写本。

“快了。”谢清衍把本子递给他。上面画的是昨天的场景:季栾沂举着根拖把,正追着撞了他的拖把车跑,脸上的表情又凶又傻,背景里的梧桐树被风吹得歪歪扭扭,叶子落得像在下雪。

“画得真丑。”季栾沂嘴上骂着,手指却轻轻抚过画中人的脸,指尖在纸页上留下点湿痕。

“那下次画好看点。”谢清衍的声音很轻,像叹息。

季栾沂的心猛地一揪。他突然想起谢清衍抽屉里的药瓶,想起他偶尔对着窗外发呆的样子,想起他后腰那道总被校服遮住的疤——每次问起,都说是不小心蹭到的。

“谢清衍,”季栾沂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了出来,“你是不是……不舒服?”

谢清衍的动作顿了顿,随即恢复自然,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胡思乱想什么?我好得很。”

他说着,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灰:“走了,回画室。再待下去,你该着凉了。”

季栾沂跟在他身后,看着他挺直的背影,总觉得哪里不对劲。谢清衍走路的姿势有些僵硬,尤其是左腿,像是用不上力。

回到画室时,雨已经停了。谢清衍把湿外套脱下来晾在椅背上,露出里面的白色衬衫,后背的位置洇开一片深色的水渍,边缘还泛着点暗红。

季栾沂的心跳漏了一拍。

“我去烧点热水。”谢清衍转身往角落的热水壶走去,步履间的滞涩更明显了。

季栾沂没动,只是盯着那片水渍。他想起上个月,谢清衍也是这样,回来时衬衫上沾着血,说是帮同学打架不小心蹭到的。可那天明明没人打架。

还有上上个月,谢清衍的手腕上突然多了道绷带,说是搬画架时被钉子划的,可那伤口太深,不像是意外。

一个个疑点在脑海里堆积,像团解不开的线。

章节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