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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盛大的告白与轮回的针(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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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清衍第十六次在画室醒来时,窗台上的薄荷草正往下滴水。

水珠顺着叶片尖滚落,在瓷砖上积成小小的水洼,和前十五次里某个寻常的清晨一模一样。他撑着地板坐起来,后背的旧伤安安静静地伏着,没有疼痛,也没有消失——像个沉默的证人,提醒着他第十四次轮回里那滩刺目的红。

画室里弥漫着肉包的热气。

季栾沂坐在画架前,嘴里叼着半块包子,含糊不清地说:“醒了?给你留的,还是你爱吃的肉馅,加了点姜末。”他手里的铅笔在画纸上划过,《秋日渡口》的船帆已经有了雏形,线条比第十四次轮回时稳得多,却还是在船桅顶端微微发颤。

谢清衍接过包子,指尖触到塑料袋上的水珠——是季栾沂路上被洒水车溅到的,和前十五次一样。他低头咬了一口,肉汁烫得舌尖发麻,姜味混着肉香漫开来,熟悉得让人心口发紧。

“数学卷子最后一道题,”季栾沂突然转过头,铅笔尖在画板上点出个小黑点,“你昨天说要给我讲,没忘吧?”

谢清衍的喉结滚了滚。按照轨迹,今天是周四,距离美术展还有两天,季栾沂会在体育课上被篮球砸中膝盖,会在去美术馆的路上被风吹掉画筒……而他,会在第十六次轮回里,再次试图改写这一切。

但这次,他想换种方式。

“先不讲题。”谢清衍放下包子,从书包里掏出张皱巴巴的纸条,上面用铅笔写着行字:下午四点,画室等你,有很重要的事。他把纸条推到季栾沂面前,指尖微微发颤,“这个时间,别安排别的事。”

季栾沂愣了愣,拿起纸条对着阳光看了看,突然笑了:“什么事这么神秘?搞得像要告白似的。”他的语气带着玩笑的轻松,眼角却飞快地扫过谢清衍的脸,像在确认什么。

谢清衍的心脏猛地一跳。

季栾沂的手腕上没有疤痕。光滑的皮肤下,脉搏跳得又轻又快,和第十四次轮回之前一模一样。他忘了。第十六次轮回重启时,季栾沂又变回了那个只活在“当下”的少年,不记得医务室的血,不记得巷口的钢管,不记得第十四次轮回里那句“这次换我等你”。

也好。谢清衍想。至少这次,他可以把告白说得更清楚些。

下午四点的画室,被谢清衍布置成了金色的海洋。

他请了病假,从中午就开始忙碌。走廊里的声控灯被换上了暖黄的灯泡,一路延伸到画室门口,像条铺着星光的路。画室的天花板上挂满了向日葵花串,是他跑遍全城的花店凑齐的,每朵花都朝着画架的方向,金灿灿的花瓣边缘还沾着露水。

画架上没有《秋日渡口》,取而代之的是块巨大的画板,上面贴满了速写——从第一次轮回里季栾沂蹲在篮球架下哭的样子,到第十五次轮回里他咬着包子画画的侧影,整整一百张,每张右下角都标着日期,像串被时光串起的珍珠。

墙角放着台老式录音机,里面卡着盘磁带,是季栾沂最喜欢的乐队的歌,前奏里有蝉鸣和海浪声,像他们说好要一起去看的海。

谢清衍站在画板前,校服外套换成了件干净的白衬衫,袖口挽到小臂,露出手腕上那道浅浅的疤——是第十四次轮回里被钢管划的,这次轮回没有消失。他手里攥着支向日葵,花瓣被捏得微微发皱。

脚步声从走廊里传来,越来越近。谢清衍的心跳得像要撞碎肋骨,后背的旧伤突然隐隐作痛,像根细针,提醒着他这是第十六次轮回,提醒着所有盛大背后的易碎。

季栾沂站在门口,愣住了。

他手里还拎着没画完的画具,看到满室的向日葵时,眼睛亮得像落了星星。“你……你这是……”他的声音带着惊讶,脚步却不由自主地往里走,指尖轻轻拂过走廊里的灯泡,“请假就是为了搞这个?”

“嗯。”谢清衍的声音有些发紧,他走到季栾沂面前,把手里的向日葵递过去,“送给你。”

季栾沂接过花,指尖触到他的手腕,突然顿住了。他的目光落在谢清衍手腕的疤痕上,眉头微微蹙起,像是在努力回忆什么,眼里闪过一丝迷茫,随即又被笑容覆盖:“你这疤哪来的?昨天还没见呢。”

谢清衍的心脏像被针扎了一下。

他忘了。季栾沂永远会在轮回里忘记那些疼痛的细节,只留下些模糊的碎片,像被风吹散的蒲公英。

“不小心蹭的。”谢清衍避开他的目光,转身指向那块贴满速写的画板,“你看这个。”

季栾沂的注意力立刻被画板吸引了。他一张张看过去,手指在画纸上轻轻划过,从哭鼻子的小孩到咬着包子的少年,眼里的惊讶慢慢变成了柔软。“这些……都是你画的?”他拿起一张画,上面是他第三次生日时,把奶油抹在谢清衍脸上的样子,嘴角还沾着蛋糕屑,“你什么时候画的?我怎么不知道。”

“在你不知道的时候。”谢清衍的声音很轻,带着种难以言说的酸涩。他看着季栾沂的侧脸,阳光透过向日葵的缝隙落在他脸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和第七次轮回里,季栾沂站在《奔马图》前的样子重叠在一起。

“栾沂,”谢清衍深吸一口气,按下了录音机的播放键。

蝉鸣和海浪声漫开来,裹着温柔的吉他旋律。谢清衍走到季栾沂面前,眼神是从未有过的认真,像把所有轮回里的话都攒到了此刻:“从第一次在篮球架下看到你,我就觉得……你像只被雨淋湿的小猫,明明怕得要命,却非要梗着脖子说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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