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局焚身成炬(第1页)
下定决心并不是件难事,但当你真正开始执行时,内心却或多或少还是有点不舍。
对于安排自己的后事这一点,雅兰很有发言权。
她犹豫了很久,觉得要给每个人写一封信,但把那些空白的信纸摊到桌面上时,她却又一个字都写不出来了。
有什么好说的呢?
似乎没有什么好说的。
鹤一定会很伤心,但她会是第一个意识到我要做什么的人,她早该意识到了,可有些事情只有我死了才能看清的。
雅兰无意识地转动手中的笔,起身又翻出一只锁在柜子里的电话去给龙打了通电话,确认了一遍革命军登陆玛丽乔亚的时间。
“祝君武远昌隆。”龙最后这样说道。
雅兰坐回椅子上,外面很黑,只有路灯昏暗的点点暖光,像星星从天上落到了地面。她也没有开办公室的灯,只是在漆黑的房间里盯着落地窗外的那条路看了半晌,想着马林梵多的路灯是时候全部翻新一遍了。
她想着大家都是成年人了,不是离开了谁就活不下去了的小孩。没有必要再指手划脚什么,却又忍不住在信里叮嘱萨卡斯基要小心背后的尖刀。告诉鹤自己保险箱的密码让她记得把里面那些小玩意卖了换军费;写了两百字说对不起战国,上次那罐仙贝是我偷吃的,你错怪卡普了。
写到杜克的时候,雅兰犹豫了一下,想到在未来对方回到西海的海军基地当头头,大半夜还跑到码头抽烟,小日子过得还挺惬意,便补上一句让他小心别哪天抽太多把自己抽死了。
写完以后她数了一下,居然有整整十二封信件,其中有的里面夹了五、六张信纸。她随便从里面抽了一封拆出来自己读,没两页就看得牙酸,五分钟前那个写信的人遥远得仿佛处于五十年前,矫情又絮絮叨叨。
她最终把那些信全都推进了碎纸机。
坐在那条摇摇晃晃的小船上,雅兰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这是一条通往死亡的路,她的生命还有几个小时就要宣告结束,但她还不确定这条路的尽头能否得到她想要的东西。
雅兰由此想到她第一次出海的时候,那时她还叫“古伊娜”,那晚的天就和现在一模一样,万里无云,月亮很圆很亮,四周什么都没有,只剩茫茫的一片咸水,偶尔能听到海王类悠远的叫声,像海面上唯一一根引她向前的弦。
几十年过去,雅兰早已记不清自己当时在想什么,她不是一个会时常缅怀过去的人。说得好听是活在当下,说不好听是海马体萎缩,连昨天中午自己吃了什么都不知道。
她现在只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宁静,仿佛整个世界只有她一人。
小古伊娜坐在船头,月光穿过她的半透明的身体,她问雅兰:“你知道自己要去做什么吗?”
“我知道。”雅兰回答她,“你得跟我一起去,会感到遗憾吗?”
古伊娜摇头,“我不太懂这些,但我相信你。”
雅兰笑,“相信自己当然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她要去赴死了,命运是天下最精密的齿轮。从触碰大海的那一刻开始,一切便已串成一条完整的莫比乌斯环。她自以为掌握了人生,殊不知她的每一步都踏在命运为她准备的台阶上,不多不少,正正好好。
贝加庞克新研究出来的战衣威力巨大,雅兰之前抽空和他找了个无人岛做测试,结果发现光是肩膀上的聚能炮发射一次就能轰没半个小岛。
“真夸张。”雅兰感叹,转动手臂上的半自动外骨骼,“这个能量产吗?”
“不能,而且穿这件衣服是有门槛的,一旦身体强度不够,就会被这件衣服碾碎。你穿在身上有什么不适吗?”贝加庞克低头记录数据。
“没有。”
“真是恐怖的肌肉密度,我猜我可以把强度再往上提一点……你拍一下你的胸口。”
雅兰照做了,伴随着细微的机械运转的声音,她胸口那部分甲片自动打开了,一颗深蓝色且流光溢彩的小宝石露出半边面貌。
“冷核聚变?”雅兰问。
“不是,不过里面确实含有钯等多种重金属,我不清楚它的原理,只是按图纸上的步骤把它做了出来,但它在诞生的那一刻起就好像有自我意识了一样,会之所吸取他人的生命力,再反哺回巨大的能量输入战衣,我平常都是把它锁在真空箱里的。”
“生命力的说法未免太宽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