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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车(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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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秋千嘎吱晃动的声响如石子落进湖泊,泛起几片涟漪。

涟漪平了,嘎吱声也停了,依旧是一个恬静的夜晚,只余风吹草动和蟋蟀的嚁嚁声。

平地上叠了两个人,上面那个猛不丁蹿起跳到一边,差点没给下面那个踩一脚造成二次伤害,连带着手也往人脸上胡乱招呼,“余哥,你没事吧,对不起对不起,我真不是故意的。”

摸来摸去,也就嘴上那点破皮。想来变成丧尸后,不只是他,余哥也更能扛造了,虽然余哥还是人时也挺能扛的。

从前余哥伤着哪了,敷药也不让人碰,宁可别着身子自己来。

现在他倒是可以随便碰了,可碰上了,听着余哥嘴里只能发出低沉如野兽般不成人言的嘶吼,他又浑身不得劲。

真是,还是人时,哪有那么多不舒服,怎么变成丧尸后,问题这么多。

番离握紧悬挂在脖颈上的怀表,咯手的金属质感让他即便在无人催促的情况下也倍感迫在眉睫。

想赶紧带余哥出岛。好像出了岛,就能找着人。找着人,什么问题都解决了。

顾不上黑灯瞎火的,番离扛起刚还躺倒在地的余迹,带着破损缺角的旧怀表和旧怀表里卡着的旧照片,堪称一穷二白地赶起路。

空荡荡的街上,围在四方的老楼高高矗起,夜里愈来愈大的冷风大部分被高楼挡下。

在过坡道时,番离脚下一滑,倒是没带着余迹一起摔。

自己咕噜咕噜滚下去,摔得仰面朝天。

恼着自己怎么这么笨,一天到底要摔几次时。白光一闪,天幕撕裂开一条银紫色裂缝。轰隆隆的雷响伴随倾盆暴雨砸下。

番离从地上迅速爬起,找到迷途羔羊般瞎走的余迹,顺畅自如地牵过手,就近找了间敞开门的屋子,进去躲雨。

“余哥,你看这雨下的,我是想早点带着你出岛,但是总不能让让你淋雨淋坏了身体吧。”虽然大家都成了丧尸,可他总觉得变成丧尸后的余哥更脆弱了,可能是余哥不说话总吼吼的样子,让他觉得自己得多照看着,多护着些。

番离在这间不大的屋子里,小老鼠一样窜来窜去,摸进这户人家的杂物间和卧室,倒腾出几块还算干净的毛巾,一床繁复印花的绒被,两套衣服。

被子上搭着毛巾和衣服,层层叠叠小山一样被番离抱在胸前。

沉重又柔软的小山堆在一旁,番离从里面抽出几条五颜六色的毛巾,把余迹摁坐在地毯上,蓝色的毛巾擦擦脑袋,粉色的毛巾擦擦手,白色的大毛巾擦擦身。最后用干衣服换湿衣服。

大功告成,又是一个崭新的青皮余哥。

他用剩余的一块毛巾捯饬捯饬,然后双手交叉拢起两边被角,被子的一头裹余哥,另一头裹自己。

豆大的雨狠狠砸在窗上,窗沿蓄不住磅礴的雨,水不断往下淌。

时不时有白光,再然后是离他们极近的雷声。他感觉不牢靠的屋子在晃,是不是选错了地,该去对面更高更大的房里躲。

番离自己都没意识到,他在不断往身旁的存在靠近,整个人几乎黏在余迹身上。

说来惭愧,梅雨季节,每到打雷的天气,半夜听狂风骤雨侵袭孤儿院门前的老树,他总担心自己哪一天和老树一起刮倒,其实就是怕,被其他人指着鼻子骂熊样,说他是做了亏心事怕天打雷劈,可他有记忆以来,亏心事还没干上就怕了。还是后来余哥来了之后,再遇上雷雨天,他偷爬上铺,跟熟睡的余哥凑到一个被窝里,才不至于睡不着觉硬生生熬过去。没过两年,再打雷,他顶多被吓一两下,却也不至于怕到不敢自己睡的地步了。

摸了摸自己心脏的位置,他想,也没在跳啊,该是不怕的。

却是莫须有的心慌。

一道蛮力掐住他的腕臂,迫使他侧过头看。从窗户打下稀疏的逆光,在黑暗里给余哥直挺的轮廓勾出光线。

他也不眨眼,看了许久,好像人和曾经一样,他渐渐找回了不怕雷的感觉。

应该是变成丧尸后体力变好了,那不然解释不清楚,这么晚了,瞎走一天,腰不酸,腿不疼,眼皮不打架,哈欠不连天。

脑袋磕上余迹硌人的肩膀,心里执着一句话:只要余哥在,总能有办法的。

刚拿到怀表他就扣开来看了,时针正指着3,分针卡在6和5中间。结果现在打开来看,眼神再不好都知道丝毫没动静。

他们和坏掉的表困在屋子里,陷在不流动的时间里。

估计是过了很久,雷不打了,雨也停了,屋檐落下的水砸到石板路上汇聚成坑坑洼洼的水滩,滴滴答答地响。

放开扒着窗的手,番离转身拉起余迹,“余哥,不下雨了,我们继续赶路吧。”

一出去,头就低下了。因为通往目的地最近的路,亦是岛上众人最常走的路,他是不能免俗的众人中的一员。晚上快点走,看不清才好。

不用看的,熟悉的街道,熟悉的店铺。只是雨堪堪停,石板块蓄了好多水滩,亮光照到水滩上。他不想去踩,左避开一个,右避开一个,可是水滩太多了,躲过一个势必要踩到另一个,所以还是会看到水里的场景,看到那些一晃而过的他想尽量避开的过去。

为此他害余哥跟着他东倒西歪地走,一起受不必要的罪。

“算了算了,”他破罐子破摔踩上跟前距离最近的水滩,登时积水四溅,水里建筑的倒影扭曲,就这样一边淌水一边向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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