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甘情愿(第3页)
她松开了捂着希见的手,甚至还细心地替小宫女理了理被弄皱的衣领,然后转身,悄无声息地离开了那片太湖石。
一路走回西暖阁,春日的暖阳洒在身上,却驱不散胸口那股子凉意。
回到暖阁,她坐在榻边,盯着窗外的海棠发了会儿呆。
心里确实有些酸涩。
就像喝了碗凉透的汤药,苦得发麻,却又不得不咽下去。苦涩顺着喉管一路烧到胃里,激得她眉心微蹙,心头那点原本翻涌的酸楚,却奇异地被这就连舌根都在发麻的苦味压了下去。
其实早就该想明白的。
自己是什么身份?
打黑拳的拳手,刀口舔血的影卫。
从前在那暗无天日的笼子里,只要能赢,只要能活下去,被人当成斗兽、当成赌注,又有何妨?
如今不过是换了个更金贵的笼子,主人从那些肥头大耳的赌客变成了高不可攀的长公主。
姬如晦是下棋的人,她是棋子。姬如晦是执剑的人,她是剑。
哪有棋子去奢求棋手怜爱的道理?哪有剑去怪主人心狠的说法?
卫不辞坐在榻边,看着窗外被风吹得摇曳的树影,轻轻吐出一口浊气。
先前是她逾矩了。
书里写姬如晦是个为了权力不择手段的反派,可这段时间的相处,她见到了这人的脆弱、隐忍和在那具病躯下苦苦支撑的傲骨,便忍不住生出了几分恻隐之心,甚至还生出了几分不该有的妄念,觉得这人面冷心热,待自己或许有一两分真心。
如今看来,姬如晦确实不是纯粹的坏人,但也绝不是什么心慈手软的善人。
若她真的一味心软善良,恐怕早就被殷戈那群豺狼吞得骨头渣子都不剩了。身为一国之主,利用一切可利用的筹码来平衡局势,本就是她的本分。
“挺好的。”卫不辞低声喃喃,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胸口的伤疤。
想通了之后,心里反而轻松了。
既然是棋子,那就做好棋子的本分。只要能帮姬如晦延寿,能让她活得长久些,也让自己活得长久些,别的都不重要。
这几日,她彻底断了偶遇姬如晦的念头。既然已经认清了自己的定位,那就没必要再去自讨没趣。
她还是会去花园,毕竟困在这小小的暖阁里,人都要发霉了。
不过频率少了些。还有刻意避开了长宁殿的方向,连远远瞟一眼都不愿意了。
倒是希见似乎察觉到了她的低落,总是变着法儿地在她耳边提起姬如晦。
“殿下昨夜又批折子到丑时,早起时头风犯了,早膳都没用。”
“殿下今日在朝堂上发了火,好像是因为兵部贪墨的事。”
“殿下说京畿防务要重新整顿,玄武统领忙坏了……”
卫不辞听着这些,心里跟明镜似的——姬如晦的寿命肯定又在往下掉。
她听得心烦,不知道希见怎么有空每天去关注姬如晦的,终于忍不住打断她:“希见,我还在休假,你不用事无巨细地向我汇报你家殿下的行踪。”
希见正在给她换药的手顿了顿,抬起头,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她:“你不开心。”
卫不辞一愣,随即失笑:“我有吃有喝,不用干活,哪里不开心?”
“自那天从花园回来,大人便不太爱说话,也不太爱去花园。”希见认真地回答。
这是什么无理的答案,卫不辞无奈地笑了笑。
“那天殿下说的都是实话,我没有生气,也没有伤心。殿下国事繁忙,我也帮不上忙。与其去添乱,不如早点把伤养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