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November of Summer(第1页)
清晨,天还没有亮,天空是一片萃洗过的靛蓝色,澄澈而深邃。五星级酒店里空调发出细微的气流声,前一晚忘记关的窗户涌入一股微风,将轻薄的米黄色窗帘吹起小小的弧度。
忽然,床上发出了一声惊叫。
“呼。。。。。。呼。。。。。。”,她猛地睁开眼睛,从睡梦中惊醒,盯着床头彻夜开着的小夜灯,喘气良久,终于缓过来。
抓起枕头边的手机,屏幕自动亮起,才六点,她皱了皱眉,闭上眼睛想睡个回笼觉。但惊醒之后,睡意却仿佛随着梦境中的恐慌而一同销声匿迹,她在被子里窝了十几分钟,心脏还是砰砰跳个不停。
她烦躁地坐起身,靠在床头,懊恼地抬手按了按胀痛的太阳穴,干脆开始回忆那个这些年反反复复做的梦。
昏暗的小路上,她牵着那个人的手,静默地走着,心里藏着隐秘的喜悦。
不知不觉,灯光越来越暗,那个人忽然回了头看她,挣开了她的手。她有些诧异,可那人接着冷冰冰地说,“陈淇,你不懂”。然后决然地转过身,向前快速离开。
她在一瞬间变得无比惊慌,想要叫住那个人,想问一句为什么,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只能不知所措地追着她离去的方向。可那条路越来越黑,越来越窄,她是极其怕黑的,却仍旧紧紧咬着牙向前跑,就当她快要抓住那个人的衣袖时——
“陈淇,你根本就不懂。”
咚,她一脚踩空,跌倒在地。
再也追不回那个人。
她一次又一次地做着这个狼狈的梦,却一次都没有追上过那个人。她曾经以为那个人的面容会此生都难以忘却,可是八年如同弹指一挥,白驹过隙,那个人的面容在她的梦中也越来越模糊。
她尽力地在脑海中回想,勾勒,可仍旧于事无补。
她泄气般把枕头扔到一边,抱着膝盖,丝丝缕缕的委屈一点点攀上心头。
“早啊,淇淇”,静悄悄的早间酒店餐厅传来一阵脚步声,秦畔轻快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一只手轻柔地拍了拍她的肩头。
她转过头,没精打采地回了一句早。
“没休息好啊?”,秦畔皱起眉,有点担忧地问。
“做了个噩梦”,她把盛着两块早就抹上厚厚一层蓝莓酱的吐司推到秦畔面前,“刚刚叫人烤好的”。
“淇淇,我可太爱你了”,秦畔明媚地朝她笑了笑,“放心吧,今天会议有我呢”。
两人是在高翻院就认识的老同学了,后来一起做了同传,水平相当,又熟的不能再熟,一直是彼此最好的搭档。
“没事,不会影响工作”,她夹起一筷子虾仁肠粉,细嚼慢咽起来,实际上吃得没滋没味。
“梦见什么了?把你弄成这样?”
她顿了顿,把一粒鲜嫩的小虾仁咽下去,有点艰难地开口。
“梦见她。”
秦畔也愣住了,许久,叹了口气,“金九银十,你最近确实也太累了。今天这一场忙完,一月也快来了。你好好休息,歇一歇。”
她僵硬地点了点头,只字不语。
会议九点开场,她们提前一个小时从酒店出发。
出了酒店大堂的玻璃门,一股冷空气袭来,秦畔裹紧了她的西装外套,转头对陈淇开玩笑,“十二月了,总算变冷了,再那么二三十度地热下去,我可受不了了,都怪你那时把我骗过来这鬼地方。”
秦畔是北方人,来到几乎位于最南边的沿海城市G市工作了两年,还是不习惯南国的天气。
“要跑吗?还来得及。”
秦畔笑着捶她一拳。
陈淇是土生土长的G市人,家里都是G市的“原住民”,早就对这边的水土习以为常。
G市,经济大省D省的省会,在北回归线以南,炎热的亚热带。从三四月份就开始入夏,绵延到十一二月份才逐渐入秋,有着平均长达204。4天的漫长的夏天。
到了会场,很幸运地从主持人那里提前拿到了演讲稿,她走进有些逼仄的同传箱,开始调试设备。
说了几句话来测麦克风,她往外看,秦畔在玻璃外对她比了个ok的手势。
接着秦畔走进同传箱,扔给她几颗薄荷糖。她放在桌上,轻道,“谢了”。
“刚才念的什么?”
“十四行诗。”
“哟,这么文艺?怎么忽然被莎翁该死的魅力迷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