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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录六 历史的唯物主义与马克思主义的新世界观1(第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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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的关键问题,首先在于如何理解被意识到了的“存在”,即“存在”是与人无关的神秘的东西,还是人的“生活”本身?马克思在《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中就曾提出:“在人类历史中即在人类社会的产生过程中形成的自然界是人的现实的自然界”[11],“自然界,就它本身不是人的身体而言,是人的无机的身体。人靠自然界生活。这就是说,自然界是人为了不致死亡而必须与之不断交往的、人的身体”[12],“被抽象地孤立地理解的、被固定为与人分离的自然界,对人说来也是无”[13]。正是针对这种对“自然界”的抽象理解,马克思恩格斯在《德意志意识形态》中,对费尔巴哈的唯物主义做出这样的揭露与批判:“他没有看到,他周围的感性世界决不是某种开天辟地以来就直接存在的、始终如一的东西,而是工业和社会状况的产物,是历史的产物,是世世代代活动的结果,其中每一代都立足于前一代所达到的基础上,继续发展前一代的工业和交往,并随着需要的改变而改变它的社会制度。甚至连最简单的‘感性确定性’的对象也只是由于社会发展、由于工业和商业交往才提供给他的。”[14]正是由于费尔巴哈从来没有把“感性世界”理解为构成这一世界的个人的全部活生生的感性活动,因此,“当费尔巴哈是一个唯物主义者的时候,历史在他的视野之外;当他去探讨历史的时候,他不是一个唯物主义者。在他那里,唯物主义和历史是彼此完全脱离的”[15]。应当特别指出的是,与“历史”彼此完全脱离的“唯物主义”,并不仅仅是“非历史”地看待“历史”,而且是“非历史”地看待“自然界”,也就是“非历史”地看待全部的“存在”。这种“唯物主义”,就是以“直观”的方式看待人与世界的全部关系的“从前的一切唯物主义”。从“直观”的“唯物主义”到“历史”的唯物主义,并不仅仅是改变了旧唯物主义的“历史观”,而且是变革了旧唯物主义以“直观”方式看待人与世界关系的“世界观”。历史唯物主义是作为变革旧唯物主义的世界观的“新世界观”而诞生的。

其次,关于“意识”本身,马克思恩格斯在《德意志意识形态》中指出,“意识一开始就是社会的产物,而且只要人们存在着,它就仍然是这种产物”[16]。在对“意识”的具体分析中,马克思恩格斯首先回答了“意识”与“自然界”的关系,即“自然界起初是作为一种完全异己、有无限威力的和不可制服的力量与人们对立的,人们同自然界的关系完全像动物同自然界的关系一样,人们就像牲畜一样慑服于自然界,因而,这是对自然界的一种纯粹动物式的意识(自然宗教)”[17];而这种“纯粹动物式的意识”的实质是,“人们对自然界的狭隘的关系决定着他们之间的狭隘的关系,而他们之间的狭隘的关系又决定着他们对自然界的狭隘的关系,这正是因为自然界几乎还没有被历史的进程所改变”[18]。由“纯粹动物式的意识”发展为真正的人的“意识”,这是“被历史的进程所改变”的结果。这表明,与“被意识到了的存在”一样,“意识”本身也是“历史”的产物。“意识”与“存在”的关系,在其现实性上,就是“社会意识”(现实的人的意识)与“社会存在”(现实的人的生活过程)在“历史的进程”中所形成的关系。离开“现实的人的意识”与“现实的人的生活过程”,并不存在抽象的“意识”与“存在”的关系;离开“历史的进程”去说明“意识”与“存在”的关系,只能是“把理论引向神秘主义的神秘东西”;只有从“历史的进程”提出和回答“意识”与“存在”的关系问题,才能“在人的实践中以及对这个实践的理解中得到合理的解决”。离开“历史的进程”而提出“意识”与“存在”的关系,这是马克思主义以前的全部旧哲学;以“历史的进程”为出发点而提出“意识”与“存在”的关系,这才是马克思恩格斯所创立的历史唯物主义的“新世界观”。

关于“意识”与“存在”及其关系的上述分析,表明了“历史唯物主义”的“世界观”性质。然而,对于这个基本结论,人们会提出的质疑是:在《德意志意识形态》中,马克思恩格斯曾一再以“历史观”来概括和表述他们所提出的问题和他们所做出的回答,为什么可以用“新世界观”来代替“历史观”呢?总结以上的论述,我认为主要理由有三。其一,马克思所批判的全部旧哲学,或者以“直观”的方式看待人与世界的关系(旧唯物主义),或者以“抽象”的方式看待人与世界的关系(唯心主义),其实质都是以“超历史”或“非历史”的观点看待人与世界的关系,从而形成全部旧哲学的“超历史”或“非历史”的“世界观”。正是针对全部旧哲学的“世界观”,马克思以“历史”即“现实的人及其历史发展”的观点重新理解人与世界的关系、意识与存在的关系,创立了历史唯物主义的“新世界观”。这个“新世界观”的实质内容是“新历史观”,这种“新历史观”的真正意义是“新世界观”。在马克思恩格斯所实现的哲学革命的意义上,“新历史观”构成“新世界观”。其二,在马克思恩格斯所创建的“历史唯物主义”之外,并不存在某种抽象的“新世界观”。对于马克思恩格斯来说,“意识”是人的历史活动所形成的“意识”,“存在”是人们的“现实的生活过程”的“存在”,“意识”与“存在”的关系是“生活决定意识”的关系。那种“把人对自然界的关系从历史中排除出来”,并因而“造成了自然界和历史之间的对立”的哲学,是马克思恩格斯所批判的旧哲学,而不是马克思恩格斯所创建的新哲学。在马克思恩格斯这里,“意识”与“存在”的关系,“自然界”与“历史”的关系,是以其“历史观”的革命而获得新的理解。马克思恩格斯以“历史”作为新的解释原则而实现了自己的“世界观”革命。其三,马克思恩格斯的“世界观”革命,不是“解释世界”的革命,而是“改变世界”的革命,他们的“毕生的真正使命”,是“参加推翻资本主义社会及其所建立的国家设施的事业,参加现代无产阶级的解放事业”,是“使现代无产阶级意识到自身的地位和需要,意识到自身解放的条件”,马克思的“两个发现”是“发现了人类历史的发展规律”和“现代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和它所产生的资产阶级社会的特殊的运动规律”。[19]马克思的这“两个发现”是新的“历史观”,也就是关于无产阶级和人类解放的“新世界观”。马克思恩格斯的“新历史观”是作为马克思主义的“新世界观”而诞生的。

[1]原载《哲学研究》2007年第3期。

[2]《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4卷,213页,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

[3]《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54页,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

[4]《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54页,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

[5]《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56、57页,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

[6]《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64页,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

[7]《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66页。

[8]《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66—67页。

[9]《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72页,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

[10]《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73页。

[11]《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2卷,128页,北京,人民出版社,1979。

[12]《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2卷,95页,北京,人民出版社,1979。

[13]《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2卷,178页。

[14]《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76页,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

[15]《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78页。

[16]《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81页,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

[17]《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81—82页。

[18]《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82页。

[19]《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3卷,776页,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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