邀约(第3页)
没有预想中的冰冷,也没有不耐。
她的眼神很平静,像深秋的湖水,波澜不惊。
她只是看着我,没有说话,然后用目光示意了一下她对面的空座位。
那是一个无声的邀约。
平静得让我感到心慌。
我僵在原地,进退两难。
逃跑已经来不及了。
我只好硬着头皮,迈着仿佛灌了铅的双腿,一步一步地,走向那张桌子,在她对面的位置,小心翼翼地坐了下来。
椅子发出轻微的“吱呀”声,在这片寂静中显得格外刺耳。
我低着头,不敢看她,双手放在膝盖上,紧张地绞在一起。我能感觉到她的目光落在我身上,像有实质的重量。
沉默。
令人窒息的沉默在空气中蔓延。
只有窗外偶尔传来的鸟鸣,以及我们之间几乎不可闻的呼吸声。
我等待着。
等待着她的审判。
心脏跳得像擂鼓。
然而,我听到的,却是她平静无波的声音,如同在讨论今天天气如何一般,开口说道:“关于那个课题报告,有几个数据需要核对一下。”我愣住了,几乎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数据?核对报告?
不是关于花房?
不是关于那个未尽的“你……”?
不是关于我那些上不得台面的小心思和那个冒犯的触碰?
巨大的错愕感让我猛地抬起了头,看向她。
她依旧平静地看着我,眼神里没有任何额外的情绪,仿佛我们真的只是凑巧在这里讨论学习小组的公务。
她甚至将面前那本厚重的书往旁边挪了挪,从书包里拿出了我们之前上交的那份植物调查报告的复印件,摊开在桌面上。
“这里,”她的指尖点着记录实验楼后树林植物种类的那一页,“关于蕨类植物的覆盖率,你记录的数值是百分之十五左右,但我根据样方测算和照片估算,应该不超过百分之十。”
她的手指修长白皙,指甲修剪得干净圆润,点在纸面上,发出轻微的笃笃声。
我的大脑还在因为预期的落空而一片混乱,反应慢了不止半拍。
我呆呆地看着她手指点着的地方,又抬头看看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还有这里,”她的手指移到下一页,关于废弃花房内植物种类的记录,“你标注的这种开白花的植物,我后来查了资料,应该不是野生茉莉变种,更接近某种忍冬科的植物,具体学名还需要进一步确认。”
她的语气专业、冷静,不带任何个人感情色彩,完全就是一个严谨的、在学术上精益求精的组员姿态。
这太过正常的开场,反而让我感到一种强烈的不真实感。
就好像你紧绷着神经准备迎接一场海啸,结果到来的只是一阵微风。
巨大的落差让我无所适从,甚至产生了一种荒谬感。
她……真的只是为了讨论报告?
难道花房里的一切,那个触碰,那个未尽的话语,都只是我一个人的臆想和过度解读?
在她看来,那根本就是微不足道、不值一提的小插曲,早已被抛之脑后?
这个认知,像一根冰冷的针,刺穿了我所有的忐忑和幻想。
一种难以言喻的失落和羞耻感,混合着刚才过度紧张后的虚脱,席卷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