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位(第3页)
我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该怎么回答?承认?否认?无论哪种,似乎都显得愚蠢透顶。
她看着我窘迫得快要钻进地缝的样子,极轻微地挑了一下眉梢。
那表情转瞬即逝,快得让我怀疑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然后,她没再等我回答,径直走出了教室。
空荡荡的教室里,又只剩下我一个人。夕阳的光线变得更加昏黄,影子被拉得更长。
我僵立在原地,耳边反复回响着她那句话。
“你好像,很怕我?”
不是疑问,更像是一种陈述。
一种早已看穿一切的、带着些许玩味的陈述。
原来,她并非毫无察觉。
她看到了我的窥探,看到了我的紧张,看到了我所有上不得台面的小心思。
她只是……不在意。或者,她觉得有趣?
像猫捉老鼠一样,看着猎物徒劳地挣扎?
自卑感再次像潮水般将我淹没。
这一次,还夹杂着一种被看穿、被审视的羞耻感。
我所有的伪装,所有的隐藏,在她面前都如同透明。
我像一个蹩脚的演员,在自认为无人关注的舞台上卖力演出,却不知唯一的观众,早已洞悉了一切,并且对此兴味索然。
那天晚上,我失眠了。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脑海里反复播放着白天的那一幕。
她的笔记本上的词句,她清冷的目光,她那句轻飘飘的问话。
“共振……非对称性……破碎的镜面……”
我的世界,与她的世界,是否也存在某种非对称的共振?
因为频率相差太远,所以我的震荡,在她那里激不起任何回响?
而我小心翼翼维护的、自以为完整的壳,是否早已在她洞悉的目光下,布满了破碎的裂痕?
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那无声的潮汐,因为这一次短暂的、近乎羞辱的交集,变得更加汹涌澎湃。
而我,在这片我自己制造的、深不见底的海洋里,下沉,再下沉。
唯一抓住的,是那几句如同谶语般的词句,和她离去时,被夕阳拉长的、孤独又傲然的背影。
它们像烙印,深深地刻在了我的记忆里。
在往后无数个沉寂的夜里,反复灼烧着我贫瘠的梦境。
自那次近乎社会性死亡的对话之后,我有意无意地,更加努力地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像一只受惊的蜗牛,迅速将探出的触角缩回坚硬的壳内,并且决定短期内不再进行任何危险的尝试。
我调整了上学路线,选择了更远但人更少的那个楼梯;课间尽量留在座位上,除非必要绝不起身走动;目光如同被驯化的信鸽,牢牢锁定在以课桌为圆心,半径不超过一米的范围内。
我在进行一场一个人的、静默的逃亡。
逃离那道过于锐利的光,逃离那种被轻易看穿的恐慌。
然而,命运,或者说是这该死的、无所不在的校园生活,似乎并不打算轻易放过我。
它像一位恶趣味的导演,总喜欢在你以为可以安然谢幕时,强行加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