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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鳴之什二之一02(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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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鳴之什二之一02

此詩首章略言至親莫如兄弟之意。次章乃以意外不測之事言之,以明兄弟之情,其切如此。三章但言急難,則淺於死喪矣。至於四章,則又以其情義之甚薄,而猶有所不能已者言之。其《序》若曰:不待死喪,然後相收;但有急難,便當相助。言又不幸而至於或有小忿,猶必共禦外侮,其所以言之者,雖若益輕以約,而所以著夫兄弟之義者,益深且切矣。輔氏曰:「自死喪而急難,自急難而小忿,所謂言之雖若益輕以約也,然所以著夫兄弟之義者,則自厚而至於薄。雖薄而猶有不能自已者焉,則所謂益深且切矣[12]。」至於五章,遂言安寧之後,乃謂兄弟不如友生,則是至親反為路人,而人道或幾乎息矣。故下兩章,乃復極言兄弟之恩,異形同氣,死生苦樂,無適而不相須之意。卒章又申告之,使反覆窮極而驗其信然[13],可謂委曲漸次,説盡人情矣,讀者宜深味之。程子曰:「此詩句少而章多,章多所以極其鄭重,句少則各陳一事故也。」愚按:五章言喪亂既平,以結二章、三章、四章所言患難相與之意,而繼言安寧之後,兄弟之恩乃有疏薄者,以起六章、七章所陳兄弟之恩無適而不相須之意。卒章又以宜室家結六章所言,樂妻帑結七章所言,而復繼言其理之誠然,使人有以考驗之也。詩凡八章,惟卒章無兄弟字,餘章反覆言兄弟者凡八。其言人情之曲折,天倫之厚重者,哀傷激切,故不若其他宴樂兄弟樂歌之和平也。

《序》:「燕兄弟也。閔管蔡之失道,故作《常棣》焉。」

《序》得之,但與《魚麗》之序相矛盾。以詩意考之,蓋此得而彼失也。《國語》富辰之言,以為周文公之詩,亦其明驗。但《春秋傳》為富辰之言,又以為召穆公思周德之不類,故糾合宗族于成周,而作此詩。二書之言,皆出富辰,且其時去召穆公又未遠,不知其説何故如此。孔氏曰:「《外傳》云:『周文公之詩曰:「兄弟鬩于牆,外禦其侮。」』則此詩自是周公所作,但召穆公虎見厲王之時,兄弟恩疏,重歌此周公之詩,以親之耳。故鄭氏答趙商云:『凡賦詩者,或造篇,或誦古。』」杜預以作詩為作樂,而奏此詩,恐亦非是。

伐木丁丁陟耕反,鳥鳴嚶嚶於耕反。出自幽谷,遷于喬木。嚶其鳴矣,求其友聲。相息亮反彼鳥矣,猶求友聲。矧伊人矣,不求友生叶桑經反?神之聽之,終和且平。

興也。丁丁,伐木聲。嚶嚶,鳥聲之和也。幽,深。遷,升。喬,高。相,視。矧,況也。○此燕朋友故舊之樂歌。故以伐木之丁丁,興鳥鳴之嚶嚶,而言鳥之求友,遂以鳥之求友,喻人之不可無友也。人能篤朋友之好去聲,則神之聽之,終和且平矣。陳少南曰:「聞伐木於山中者,其聲丁丁然相應。又聞鳥鳴於山間,嚶嚶然和者相隨,出於幽谷,而遷高木。聽其和好之聲,則是以類相求,因起興而曰:相視彼鳥猶如此,人其可不如乎?」○問「神之聽之,終和且平」。曰:「若能盡其道於朋友,雖鬼神亦必聽之相之,而錫之以和平之福。」又曰:「楊氏云:『五品天敘,人之大倫也,朋友居一焉。故謂之達道,不由其道,則人倫廢而天理滅,得罪於天矣,其能終和且平乎?』」

伐木許許呼古反,釃所宜反酒有藇象呂反。既有肥羜直呂反,以速諸父扶雨反。寧適不來,微我弗顧叶居五反。於音烏粲洒所懈反埽蘇報反,叶蘇吼反,陳饋八簋叶已有反。既有肥牡,以速諸舅其九反。寧適不來,微我有咎其九反。

興也。許許,衆人共力之聲。《淮南子》曰:舉大木者呼「邪余遮反許」。蓋舉重勸力之歌也。愚按:《淮南子·道應訓》章:「翟煎對梁惠王曰:『夫舉大木者,前呼邪許,後亦應之。』」○《詩考》曰:「《韓詩》云:『勞者歌其事也。』」釃酒者,或以筐,或以草,泲躋上聲之而去上聲其糟也。《禮》所謂「縮酌用茅」是也。問:「『縮酌用茅』,恐茅乃以酹。」曰:「某亦疑今人用茅縮酒,古人芻狗乃酹酒之物,則茅之縮酒,乃今人醡酒也。想古人不肯用絹帛,故以茅縮酒也。」藇,美貌。羜,未成羊也。《爾雅》注曰:「俗呼五月羔為羜。」速,召也。諸父,朋友之同姓而尊者也。毛氏曰:「人君友其賢臣。」孔氏曰:「稱之以父,親親之辭也[14]。天子呼諸侯同姓大國曰『伯父』,同姓小國曰『叔父』。」微,無。顧,念也。於,歎辭。粲,鮮明貌。八簋,器之盛也。劉執中曰:「簋八,則籩豆倍之,天子燕禮之數。」諸舅,朋友之異姓而尊者也。孔氏曰:「天子呼諸侯異姓,大國曰『伯舅』,小國曰『叔舅』。」先諸父而後諸舅者,親疏之殺所界反也。咎,過也。○言具酒食以樂朋友如此,寧使彼適有故而不來,而無使我恩意之不至也。范氏曰:「寧適不來,豈必期其至哉?不來在人,弗顧在我,躬自厚而不責於人也。」孔子曰:「所求乎朋友,先施之未能也。」此可謂能先施矣。輔氏曰:「『微我弗顧』,言無使我恩意之不至,而不顧念夫朋友也;『微我有咎』,言無使我恩意之不至,而於朋友之義有過失也。夫朋友之隙,常生於遞相責望,故此詩之意但欲盡其在我者,而不問其彼之於我何如[15]。是誠處朋友之要道也。」

伐木於阪叶孚臠反,釃酒有衍。籩豆有踐在演反,兄弟無遠。民之失德,乾餱音侯以愆叶起淺反。有酒湑思呂反我,無酒酤音古我,坎坎鼓我,蹲蹲七旬反舞我。迨音待我暇叶後五反矣,飲此湑矣。

興也。衍,多也。踐,陳列貌。兄弟,朋友之同儕者。無遠,皆在也。先諸舅而後兄弟者,尊卑之等也。愚按:詩言「兄弟」多矣,《鄭風·揚之水》婚姻之黨,《唐·杕杜》《常棣》《頍弁》《斯干》《行葦》等篇同氣之親也,此詩則同儕之友也。各隨所指不同耳。乾餱,食之薄者也。嚴氏曰:「乾餱,乾食。《公劉》『乃裹餱糧』,《王制》『乾豆』,注謂『腊之以為豆實』。」愆,過也。湑,亦釃也。毛氏曰:「以筐曰釃,以藪曰湑。」孔氏曰:「筐,竹器也。藪,草也。釃酒者或用筐,或用草,於今猶然。」酤,買也。坎坎,擊鼓聲。蹲蹲,舞貌。謝疊山曰:「湑我,我湑之也;酤我,我酤之也;鼓我,我鼓之也;舞我,我舞之也。此八字皆倒下句法,可見古文之妙也。」迨,及也。○言人之所以至於失朋友之義者,非必有大故,或但以乾餱之薄,不以分人,而至於有愆耳。故我於朋友,不計其有無,但及閒暇,則飲酒以相樂也。程子曰:「有盛具當以燕樂朋友,無相疏遠。或乾餱不相及,亦人之失德也。故有酒則我醑之,無酒則我酤之,以至鼓舞我為之。我及暇時,則相與燕飲,以篤恩意。」蘇氏曰:「民之失德,乾餱相譴。故君子於其朋友、故舊無所愛者。有則湑之,無則酤之,不以有無為辭也。奏之以鼓,重之以舞,盡其有以樂之也。」輔氏曰:「『民之失德,乾餱以愆』,曰『民』則自上言下之辭。言細民之相失,或以薄物飲酒不以相分之故。蓋前章既言其厚,故此章又以薄者言之。且乾餱之愆,亦微過耳。於微過而尤不敢不謹,則其大者可知矣。」

《伐木》三章,章十二句。

劉氏曰:「此詩每章首輒云『伐木』,凡三云『伐木』,故知當為三章。舊作六章,誤矣。」今從其説正之。問:「伐木大意,皆自言待朋友不可不加厚之意,所以感發之也?」曰:「然。」

《序》:「燕朋友故舊也。自天子至於庶人,未有不須友以成者。輔氏曰:「蓋以朋友為人倫之一,不可以貴賤尊卑間也。」親親以睦,友賢不棄,不遺故舊,則民德歸厚矣。」

天保定爾,亦孔之固。俾爾單音丹厚,何福不除直慮反?俾爾多益,以莫不庶。

賦也。保,安也。爾,指君也。歐陽子曰:「詩人『爾』其君者,蓋稱天以為言。」劉辰翁曰:「詩人『爾』君,雖古人爾、汝之常,抑非此無以著其親愛諄至之情也。」固,堅。單,盡也。除,除舊而生新也。程子曰:「除,更新也,日進之義。」庶,衆也。○人君以《鹿鳴》以下五詩燕其臣,臣受賜者,歌此詩以答其君。言天之安定我君,而使之獲福如此也。王介甫曰:「君恩至重,臣雖有犬馬之勞,不足以上答,唯稱其福禄以報之。此出於驩心,而不強以為者也。」輔氏曰:「此章言天之安定我君,亦甚堅固也。使我君無不極其單厚,其於福祉,無不見其除舊而生新也。使我君多見其悠久之益,以莫不庶,便見其盛大之意。終篇不過是此二意也。」愚按:《鹿鳴》以下五詩所言非同一事,所歌非同一時,所宴非同一臣。而其臣之答之則唯同歌此詩者,蓋凡臣子之祝報其君,唯願其福禄壽考而已。試取前五詩分而讀之,而各以此詩答之,尤可見其一時君臣相與,殷勤忠厚之意。

天保定爾,俾爾戩子淺反穀。罄無不宜,受天百禄。降爾遐福,維日不足。

賦也。聞人氏名滋曰:「戩,與翦同,盡也。穀,善也。盡善云者,猶其曰單厚多益也。」罄,盡。遐,遠也。爾有以受天之禄矣,而又降爾以福,言天人之際,交相與也。《書》所謂「昭受上帝,天其申命用休」,語意正如此。輔氏曰:「此章又言天使我君無不盡善,云為動作,左右前後,無不宜適,而亦既受天之百禄矣。而天之所以申命,其悠久之福者,方且維日不足也。『罄無不宜,受天百禄』者,已然之事也;『降爾遐福,維日不足』,方來之事也。」歐陽子曰:「既曰『何福不除』矣,又曰『俾爾戩穀』矣,又曰『無所不宜』而『受天百禄』,又曰『降爾遐福』,其所以慇懃重複如此,而猶曰『維日不足』也。」愚按:人君之對越上天者,既能有以受百禄矣。而天之眷人君者,又降遐福而維日不足,其所以交相與者如此。固與大禹贊舜所謂「昭受申命」之意相類,且與《嘉樂》之詩所謂「宜民宜人,受禄於天。保佑命之,自天申之」,語意正同。蓋此詩歌於宴享之際,以答前詩,《嘉樂》歌於繹祭之日,以答《鳬鷖》,皆祝願人君之辭也。

天保定爾,以莫不興。如山如阜,如岡如陵。如川之方至,以莫不增。

賦也。興,盛也。高平曰陸,大陸曰阜,大阜曰陵,皆高大之意也。董氏曰:「《爾雅》:『山脊曰岡,大阜曰陵。』則岡為山之高者,陵為阜之大者。此日進而不已也。」川之方至,言其盛長之未可量也。歐陽子曰:「此又欲其國家興盛,如山阜岡陵之高大,如川流之浸長,而又增之。」呂與叔曰:「上章言受百禄、降遐福,此莫不庶也。既庶矣,則欲積累至於崇高,故曰『以莫不興』。如山阜岡陵,言其興也。既興矣,欲增益而不絶,故曰『以莫不增』、『如川方至』,言其增也。」

吉蠲古玄反為饎尺志反,是用孝享叶虛良反。禴餘若反祠烝嘗,於公先王。君曰卜爾,萬壽無疆。

賦也。吉,言諏徂日擇士之善。蠲,言齊戒滌濯之潔。愚按:諏日者,君臣諏謀祭日於旬有一日之先,至次日,乃卜所諏之日吉否。如少牢饋食,大夫先與有司諏丁巳之日,至明日,乃筮其日之吉凶也。擇士者,大射於射宫,以選與祭之士。齊戒,謂七日齊、三日戒之類。滌濯,謂溉濯祭器、掃除宗廟之類。饎,酒食也。享,獻也。宗廟之祭,春曰祠,夏曰禴,秋曰嘗,冬曰烝。孔氏曰:「自殷以上,則禴、禘、烝、嘗,《王制》文也。周去夏禘,以春禴當之,更名春曰祠。《爾雅》注曰:『祠之言食;礿,新菜可瀹;嘗,嘗新穀;烝,進品物。』」劉辰翁曰:「禴祠烝嘗,各倒一字,此音節也。」公,先公也,謂后稷以下至公叔祖類也。先王,大王以下也。鄭氏曰:「先公,謂后稷至諸。」音綢。○《史記》云:「公叔祖類生古公亶父。」《索隱》云:「古公亶父之父[16],《世本》作『太公組紺諸』,《三代世表》作『叔類』。」。孔氏曰:「周之所追王,太王以下。太王之前,皆為先公。」○問:「古無追王之禮,武王、周公以王業肇於太王、王季、文王,故追王三王。至於組紺以上,則止祀以先公之禮。」曰:「然。《周禮》祀先王以衮冕,祀先公以鷩冕。鷩冕,諸侯之服,但乃是天子祭先公之禮耳。」君,通謂先公先王也。卜,猶期也。此尸傳神意,以嘏主人之詞。孔氏曰:「《少牢禮》云『皇尸命工祝,承致多福無疆,於女孝孫』之等是,傳神辭嘏主人也。」歐陽子曰:「此章又言非惟天之福我君如此,至於四時豐潔酒食,祀其先公先王,而神亦降之福。」文王時,周未有曰「先王」者,此必武王以後所作也。愚按:此詩所以答前五篇,然則前五詩亦作於武王以後,明矣。

神之弔都歷反矣,詒以之反爾多福叶筆力反。民之質矣,日用飲食。羣黎百姓,徧為爾德。

賦也。弔,至也。神之至矣,猶言「祖考來格」也。詒,遺去聲。質,實也。言其質實無偽,日用飲食而已。王介甫曰:「民無所施其智巧也,日用飲食而已。」羣,衆也。黎,黑也,猶秦言「黔首」也。百姓,庶民也。為爾德者,言則而象之[17],猶助爾而為德也。彭氏曰:「神詒之多福,民及百姓皆被及之。『日用飲食』,則豐富充足;『徧為爾德』,則孝弟忠信。蓋上有多福之君,則下受多福之庇也。始言民,繼言羣黎百姓,廣而言之,正修己安人、安百姓之意也。」范氏曰:「君所以為神民之主,神則降福,民則日用飲食而不知所以然。羣黎百姓,皆為君德,此君人者之至願也。」嚴氏曰:「此祝君之福而祝君之德。歸美之中,有責難者,寓若盡言福禄,則全篇皆容悦之辭,豈古者君臣相與之義邪?凡詩人頌福,多兼德言之。」又曰:「德者民心所自得[18],而曰『徧為爾德』者,民因君而全其天,故民之德皆君之德,猶曰『莫匪爾極』也。」輔氏曰:「『民之質矣,日用飲食』,則言在下之民由而不知之意。以見其君之德,存神過化,民皆由之而不知,但質實無偽,日用飲食而已。凡動靜作止,無不在其君德化之中。其所為者,蓋莫非君之德也,正如《洪範》『五皇極』所謂『凡厥庶民,於汝極錫,汝保極』之意。鄭氏所謂『則而象之』、先生所謂『猶助汝為德』之意,皆在其中矣。」愚按:此承上章祭祀而言,神之降福,推而至於民之質實,百姓之為德,莫非君之福也,亦莫非君之德也。所謂德者,其一篇之本領歟?

如月之恒胡登反,如日之升。如南山之壽,不騫起虔反不崩。如松柏之茂,無不爾或承。

賦也。恒,弦。升,出也。月上弦而就盈,孔氏曰:「八日九日,月體大率正半,昬而中,似弓之張而弦直,謂之上弦也。此取漸進之義,故云上弦不言望。」日始出而就明。騫,虧也。承,繼也。言舊葉將落,而新葉已生,相繼而長茂也。問:「承是繼承、相接續之義,如何?」曰:「松柏非是葉不凋,但舊葉凋時新葉已生,木犀亦然。」歐陽子曰:「前既欲其興盛,則又欲其永久,故多引常久不壞之物以為況。」呂與叔曰:「上言神享之矣,民服之矣,福禄無以加矣。又欲常享是福,有進而無退,有成而無虧,相承而無衰,故以日、月、南山、松柏喻焉。」輔氏曰:「此章則又言其進盛悠久,相繼無窮之意而已。」

《天保》六章,章六句。歐陽子曰:「六章皆下愛其上之辭,其文甚顯而易明。大抵文意重複,以見其愛上深至如此耳。」程子曰:「《天保》詩盛陳人君受天之祜、福禄之厚,蒙被臣民由君德之所致也。」潘子善曰[19]:「一章至三章,皆人臣頌祝其君之言,然辭煩而不殺者,以其愛君之心無已也。四章則以祭祀先王先公為言。五章則以徧為爾德為言。蓋謂人君之德,必上無愧於祖考,下無愧於斯民,然後福禄愈遠而愈彰。故末章終之以『無不爾或承』。」董叔重云:「《蓼蕭》詩云『令德壽豈』,亦是此意。蓋人君必有此德而後可以稱是福也。」

《序》:「下報上也。君能下去聲下如字以成其政。臣能歸美以報其上焉。」

《序》之得失與《鹿鳴》相似。臣歌《天保》詩答上五詩之燕之説,《序》畧得詩意。而古注言:「《鹿鳴》至《伐木》,皆君所以下其臣,臣亦歸美於上,崇君之尊而福禄之,以答其歌」,却説得尤分明。

采薇采薇,薇亦作叶則故反止。曰歸曰歸,歲亦莫音慕止。靡室靡家叶古乎反,玁音險狁音允之故。不遑起居,玁狁之故。愚按:此章「作」與「暮」、「故」叶,「薇」與「歸」叶,「家」又與「居」叶。

興也。薇,菜名。作,生出土也。劉執中曰:「謂芽初出土。」莫,晚。靡,無也。玁狁,北狄也。遑[20],暇。啓,跪也。○此遣戍役之詩。彭氏曰:「止言遣戍役,而不及將帥,何也?四郊多壘,卿大夫之辱也。士大夫以體國為心,固有不待勉者。至於小民之愚,或以為上之苦我,固不可無辭以遣之也。若夫師還之日,皆從而勞之,聖人忠厚之意也。」以其出戍之時采薇以食,而念歸期之遠也,故為其自言,而以采薇起興曰:采薇采薇,則薇亦作止矣。曰歸曰歸,則歲亦莫止矣。嚴氏曰:「雖托為軍士自計之辭,亦因示歸期以安其心。」然凡此所以使我舍上聲其室家而不暇啓居者[21],非上之人固為是以苦我也[22],直以玁狁侵陵之故,有所不得已而然耳。蓋敘其勤苦悲傷之情,而又風諷以義也。輔氏曰:「薇之作是始出戍時也,歲之莫是來歲歸時也。此章言其始行之情,故云『靡室靡家,不遑啓居』。知其為玁狁之故,則上之遣我者,出於不得已,而我之義,亦有所不容已也。此所謂『風之以義』。」愚按:「不遑起居」,則勤苦矣;「曰歸曰歸」、「靡室靡家」則悲傷矣。此所以敘其私情也。一則曰『玁狁之故』,二則曰『玁狁之故』,又因風以公義也。一詩之中,唯以私情公義反覆為言,所以感人者深矣。程子曰:「毒民不由其上,則人懷敵愾慨之心矣。」輔氏曰:「程子此言,萬世用兵之定法。順之則吉,悖之則凶。」又曰:「古者戍役,兩朞而還。今年春莫行,明年夏代者至,復阜留備秋,至過十一月而歸。又明年中仲春至,春暮遣次戍者。每秋與冬初,兩番戍者皆在疆圉,如今之防秋也。」許益之曰:「防秋,宋遣戍之名。」熊剛大曰:「北狄畏暑耐寒,又秋氣折膠,則弓弩可用,故秋冬易為侵暴,每留屯以防之。」

采薇采薇,薇亦柔止。曰歸曰歸,心亦憂止。憂心烈烈,載飢載渴叶巨烈反。我戍未定,靡使歸聘。

興也。柔,始生而弱也。李迂仲曰:「始遣戍時,薇始生,其後薇長而柔,又其後薇壯而剛,以見天時之變爾。」烈烈,憂貌。載,則也。定,止。聘,問也。○言戍人念歸期之遠,而憂勞之甚。蘇氏曰:「内憂歸期之遠,而外為飢渴之所困,亦甚病矣。」然戍事未已,則無人可使歸而問其室家之安否也。輔氏曰:「此章言其在路之情,故曰『憂心烈烈,載飢載渴』。凡人在道路時,飢渴固有所不免,故卒章言其歸路之情,亦曰『載渴載飢』。『我戍未定,靡使歸聘』,言我行猶未至戍所,則固無人可使歸問其室家之訊也。戍者勤苦之情,大概最切者有四:一則有舍其室家之悲,二則有不遑啓居之勞,三則有載飢載渴之苦,四則有不得其家音信之憂。故此詩於首兩章備道此四事以慰之。」愚按:此章曰歸而心憂,載飢復載渴,其私情亦甚苦矣。然我戍未定,而靡使歸聘,則公義以為重也。

采薇采薇,薇亦剛止。曰歸曰歸,歲亦陽止。王事靡盬,不遑啓處。憂心孔疚叶訖力反,我行不來叶六直反。

興也。剛,既成而剛也。陽,十月也。時純陰用事,嫌於無陽,故名之曰陽月也。程子曰:「疑於無陽[23],故謂陽月。然何時無陽?如日有光之類。蓋陰陽之氣有常存而不移者,有消長而無窮者。」○問:「十月何以為陽月?」曰:「《剝》盡為《坤》,《復》則一陽生也。《復》之一陽,不是頓然便生,乃自《坤》卦積來。如一月三十日以復之一陽,分作三十分,從小雪後一日生一分,到十月半一陽始成。以此見天地無休息。」孔氏曰:「十月名為陽,君子愛陽而惡陰也。『四月秀葽』、『靡草死』,豈無陰乎?明陰陽常兼有也。」孔,甚。疚,病也。來,歸也。此見士之竭力致死,無還心也。劉執中曰:「言將帥與役者,勇於報國而不敢顧其親也。」程子曰:「歸期須歲之陽,王事不可盬也,故啓處不遑,憂心雖甚病,我行不可歸也。」輔氏曰:「『憂心孔疚』,切於仁也;『我行不來』,安於義也。情與理並行不相悖也。」愚按:此章後四句,既風以義而敘其情,又敘其情而風以義。

彼爾維何?維常之華芳無、胡瓜二反。彼路斯何?君子之車斤於、尺奢二反。戎車既駕,四牡業業。豈敢定居?一月三捷。

興也。爾,華盛貌。常,常棣也。路,戎車也。君子,謂將帥也。孔氏曰:「乘路車而稱君子,故知謂將帥。得稱路者,《左傳》鄭子蟜、叔孫豹,王賜之大路,是卿車得稱路也。」業業,壯也。捷,勝也。○彼爾然而盛者,常棣之華也。彼路車者,君子之車也。戎車既駕,而四牡盛矣,則何敢以定居乎?庶乎一月之間,三戰而三捷矣。程子曰:「四章、五章皆勸以義也。」輔氏曰:「既言其情,又言其義,則體之者切,而風之者深矣。夫所謂風之者,亦非是當時之人初無此意,而上之人特為此以風勵之也。此亦皆戍卒之本情,但聖人能通其志耳。上之人能通其志如此,則下之人亦皆以上之心為心可知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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