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史学与大众文化(第3页)
炎宋兴,受周禅,十八传,南北混。
作者用了20句240字,概括了自传说中的“三皇”“二帝”至元朝统一的历史进程。王应麟是南宋末年人,入元后生活了17年,他只能把历史写到这里为止。王相《三字经训诂》把历史部分补至明亡,章太炎《重订三字经》又补至清亡。这个概括,主要是根据了自《史记》以下历代正史。从《三字经训诂》中说的“廿二史,全在兹,载治乱,知兴衰”来看,王应麟原作当有“十七史,全在兹”的句子。章太炎的重订本把这个问题写得更清晰了:“凡正史,廿四部,益以清,成廿五。史虽繁,读有次:《史记》一,《汉书》二,《后汉》三,《国志》四,此四史,最精致。先四史,兼证经,参《通鉴》,约而精。历代事,全在兹,载治乱,知兴衰。读史者,考实录,通古今,若亲目。”可见,史学所提供的历史知识和历史观点,尤其是历代治乱兴衰的来龙去脉,成为《三字经》的极为重要内容。《三字经》的最后一部分内容,讲古人勤奋读书的故事,也多取材于史书。这些故事被集中在一起,不仅对蒙童(当然,并不限于对蒙童)有教育的作用,而且还蕴含着一种教育思想,是古代教育史上值得参考的部分。例如,“头悬梁,锥刺股”,是讲苦读之勤;“如囊萤,如映雪”,是讲贫不废学;“如负薪,如挂角”,是讲身劳而好学;“苏老泉,二十七,始发愤,读书籍”,是讲年长而好学,等等。这种从历史故事中提炼出来的好学精神,八九百年来在社会大众中有广泛的影响,可以说是家喻户晓了。
《幼学琼林》是明代程登吉所编。“幼学”就是指“蒙学”;“琼林”,在唐代是内库之名,贮藏贡物,在宋代是皇苑之名,赐宴及第进士的场所,这里是借指丰富、重要之意,类似今日“宝库”“大全"之意。《幼学琼林》是关于中国历史文化常识的通俗读本,用对偶句子写成,每句不拘字数,而联句大致做到押韵,读来朗朗上口,饶有兴味。《幼学琼林》在流传中不断为后人所增补,现今所传最好的本子,是清代邹圣脉的增补本,凡4卷33目。卷1主要讲天地、朝廷,卷2主要讲伦理关系,卷3主要讲人事、器用,卷4主要讲学识、技艺。《幼学琼林》的许多材料也来自史书,不过它与《十七史蒙求》《三字经》多取材于纪传体史书中的纪、传不同,而侧重取材于纪传体史书中的志和其他一些重要礼书(礼书也是史书的一部分)。这是因为,它以容纳最基本的、最常用的成语、掌故为编写的宗旨,故此书曾有《幼学须知》《成语考》《故事寻源》等异名。用今天的观点来看,它是当时的一本“常用成语典故小词典”。例如,卷1《天文》一开始就写道:“混沌初开,乾坤始奠。气之轻清上浮者为天,气之重浊下凝者为地。日月、五星,谓之七政;天地与人,谓之三才。”同卷《地舆》写得更有趣味:“黄帝画野,始分都邑;夏禹治水,初奠山川。宇宙之江山不改,古今之称谓各殊。北京原属幽燕,金台是其异号;南京原为建业,金陵又是别名。浙江是武林之区,原为越国;江西是豫章之地,又曰吴皋。……”这既讲了一些具体的掌故,又包含了地理沿革的知识。其他各卷,亦多类此。这是《幼学琼林》作为蒙学读本的一大特点。此外,它也有一些内容是取材于纪传体史书的纪、传的。如同卷《文臣》说:“萧、曹相汉高,曾为刀笔吏;汲黯相汉武,真是社稷臣。”“李善感直言不讳,竟称‘凤鸣朝阳’;汉张纲弹劾无私,直斥豺狼当道。”又如同卷《武职》写道:“韩、柳、欧、苏,固文人之最著;起、翦、颇、牧,乃武将之多奇。范仲淹胸中具数万甲兵,楚项羽江东有八千子弟。孙膑、吴起,将略堪夸;穰苴、尉缭,兵机莫测。姜太公有六韬,黄石公有三略。韩信将兵,多多益善;毛遂讥众,碌碌无奇。……”这些都是讲历史人物的才干、品质及其在历史上的作为和影响。
史学对于蒙学读本发展的推动作用,由此可见一斑。当然,蒙学读本中所讲到的历史,有的是属于先民的传说;所做的历史评价,有的并不是很妥当的;所反映的历史观点,有的即使在当时也不是进步的观点。对于这些,似不必用对于历史著作的要求去要求它们。事物之间的关系是辩证的。我们在看到史学对蒙学读本发展的积极影响的时候,也应该注意到蒙学读本在普及历史知识方面所起到的积极作用。章太炎在《重订三经》序文中指出:“余观今学校诸生,几并《五经》题名、历朝次第而不能举,而大学生有不知周公者,乃欲其通经义、知史法,其犹使眇者视、跛者履也欤!今欲重理旧学,使人人诵《诗》、《书》,窥纪传,吾之力有弗能已。若所以诏小子者,则今之教科书,固弗如《三字经》远甚也。”尽管这些话是65年前讲的,但它对于我们认识蒙学读本在普及历史知识方面的积极作用,毕竟是有启发的;而普及历史知识本身,也是大众文化所需要的。
史学的天地很广阔,大众文化的天地也很广阔,史学和大众文化的结合也必有广阔的天地。今天的史学,今天的大众文化,需要人们用新的眼光、新的高度来思考它们之间的辩证关系,促进它们的结合,这将是大有可为的。
[1]见张岂之主编:《中国儒学思想史》,西安:陕西人民出版社,1990年,第26页。
[2]见陈伯海:《中国文化之路》,上海:上海文艺出版社,1992年,第66页。
[3]司马迁:《史记》卷一百三十《太史公自序》,北京:中华书局,1959年,第3297页。
[4]司马迁:《史记》卷一百三十《太史公自序》,北京:中华书局,1959年,第3297页。
[5]《论语》第一《学而》,杨伯峻译注,北京:中华书局,1980年,第3~8页。
[6]《左传·宣公二年》,杨伯峻注,北京:中华书局,1981年,第663页。
[7]《论语》第二《为政》,杨伯峻译注,北京:中华书局,1980年,第19页。
[8]司马迁:《史记》卷十三《三代世表》序,北京:中华书局,1959年,第487页。
[9]刘勰:《文心雕龙》第十六《史传》,周振甫注释,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81年,第171页。
[10]彭定求等:《全唐诗》卷六百八十一,北京:中华书局,1960年,第7807页。
[11]司马迁:《史记》卷一百三十《太史公自序》,北京:中华书局,1959年,第3297页。
[12]《孟子》卷六《滕文公下》,杨伯峻译注,北京:中华书局,1960年,第155页。
[13]司马迁:《史记》卷一百三十《太史公自序》,北京:中华书局,1959年,第3297页。
[14]顾炎武:《顾亭林诗文集》文集卷五《与人书二十五》之八,北京:中华书局,1983年,第93页。
[15]《论语》第十三《子路》,杨伯峻译注,北京:中华书局,1980年,第137页。
[16]《孟子》卷十三《尽心上》,杨伯峻译注,北京:中华书局,1960年,第309页。
[17]令狐德棻等:《周书》卷三十八《柳虬传》,北京:中华书局,1971年,第681页。
[18]刘知幾:《史通》卷七《直书》,浦起龙通释,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9年,第179页。
[19]转引自李昉等:《太平御览》卷六百二《文部》十八,北京:中华书局,1960年,第2709页。
[20]柳宗元:《柳河东集》卷二十一《柳宗直西汉文类序》,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1974年,第369~370页。
[21]鲁迅:《且介亭杂文·中国人失掉自信力了吗》,《鲁迅全集》第6卷,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5年,第122页。
[22]《左传·成公十六年》,杨伯峻注,北京:中华书局,1981年,第882页。
[23]司马迁:《史记》卷五《秦本纪》,北京:中华书局,1959年,第194页。
[24]《左传·襄公四年》,杨伯峻注,北京:中华书局,1981年,第939页。《国语》卷十三《晋语七》,韦昭注,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78年,第443页。司马迁:《史记》卷三十九《晋世家》,北京:中华书局,1959年,第1682页。
[25]《左传·昭公二十七年》,杨伯峻注,北京:中华书局,1981年,第1487页。
[26]《左传·昭公十七年》,杨伯峻注,北京:中华书局,1981年,第1386~1389页。
[27]参见白寿彝主编:《中国通史》第1卷(导论卷),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1989年,第6~7页。
[28]令狐德棻等:《周书》卷一《文帝纪上》,北京:中华书局,1971年,第1页。
[29]令狐德棻等:《周书》卷四十九《异域传上》,北京:中华书局,1971年,第896、899页。
[30]分别见魏徵等:《隋书》卷八十四《北狄》,北京:中华书局,1973年,第1879~1882页。魏徵等:《隋书》卷八十三《西域》,北京:中华书局,1973年,第1842页。
[31]李延寿:《北史》卷一百《序传》,北京:中华书局,1974年,第334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