暧昧（第2页）

汤睿看着这一幕，心底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骄傲和某种柔软的触动。他的少年，在任何领域，都能散发出如此耀眼的光芒。

陈聿风风火火地回去准备下一轮辩论。休息室里只剩下他们两人，挨着站在窗边。窗外是城市灰白色的天空和井然有序的街道。

“觉得闷吗？”汤睿低声问，靠得近了些，手臂几乎要碰到叶濯缨的。

叶濯缨摇了摇头，侧过头看他。法庭庄重的环境似乎也影响了他，他的目光比平时更加专注，带着一种剖析般的清澈：“不闷。这里的逻辑链条很清晰，虽然变量很多，但规则明确。比应对媒体和社交场合有趣。”

他的直白让汤睿忍不住笑了起来。笑声低沉，在安静的休息室里显得格外清晰。

叶濯缨看着他笑，没有追问，只是眼底也泛起一丝极淡的、类似愉悦的波纹。他注意到汤睿领带夹有些歪了，几乎是下意识地，他伸出手，指尖轻轻触碰那冰凉的金属，将它扶正。

动作自然，一气呵成。做完这个动作，两人都顿住了。

叶濯缨的手指还停留在汤睿的领口附近，能感受到对方颈间皮肤传来的温热。汤睿的笑容凝固在脸上，呼吸几不可察地一滞。空气中那份心照不宣的暧昧，在这一刻被这个小小的、越界的动作骤然加热，几乎要沸腾起来。

法庭的庄严与此刻私密的靠近形成了强烈的反差。叶濯缨能闻到汤睿身上熟悉的、带着雪松味的古龙水气息，混合着一点点咖啡的苦涩。汤睿则能看清叶濯缨纤长的睫毛，和他微微抿起的、没什么血色的嘴唇。

时间仿佛被拉长。远处传来法槌即将再次开庭的预备铃声。

叶濯缨迅速收回了手，指尖蜷缩，仿佛被那温度烫到。他移开视线，耳根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淡红。

汤睿深吸一口气，压下胸腔里鼓噪的心跳，声音比平时沙哑了几分：“……要开庭了。”

“嗯。”叶濯缨低低应了一声。

他们一前一后走回法庭，姿态恢复如常，仿佛刚才那瞬间的触碰与凝滞从未发生。但只有他们自己知道，某种界限被无声地、温柔地擦除了一点。

重新坐回听众席，接下来的庭审似乎变得有些不同。叶濯缨依旧专注，但汤睿的注意力却无法完全集中在陈聿精彩的结案陈词上。他的感官仿佛被无限放大，能清晰地感受到身边人轻微的呼吸声，能捕捉到他随着庭审节奏微微变化的坐姿。

陈聿最终凭借更扎实的证据和逻辑——或许还有叶濯缨那句无意间的提示——赢得了官司。法官的法槌落下，一锤定音。

走出法院，已是华灯初上。城市的霓虹驱散了白日的庄严，换上了夜晚的慵懒与暧昧。

坐回车里，密闭的空间再次将两人包裹。车窗外是流动的光河，车窗内是安静的呼吸。

“谢谢你今天陪我来。”汤睿启动车子，声音恢复了平时的温和，但仔细听，能品出一丝不同以往的柔软。

“很有趣的经历。”叶濯缨看着窗外，侧脸在流动的光影中显得有些朦胧，“法律系统，像是一个庞大而精密的非欧几里得几何空间，公理（法律条文）设定后，所有的推论（判决）都必须在其框架内自洽。很有趣。”

汤睿失笑。果然，任何事物到了叶濯缨这里，最终都会回归到某种本质的模型。

“那你觉得，今天这个‘空间’里，推导正确吗？”他顺着他的话问。

“基于呈现的证据和现有规则，陈聿的论证路径是当前空间下的最优解。”叶濯缨回答，严谨得像是在做学术总结。

车子平稳地行驶在回清华的路上。一段沉默后，叶濯缨忽然开口，声音很轻，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询问：

“情感因素，在这个‘空间’里，权重似乎很低。”

他顿了顿，补充道，“但在庭外，似乎……很高。”

汤睿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他知道叶濯缨指的不仅仅是官司。

他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将车缓缓停在靠近清华园的一条林荫道边。这里相对安静，只有路灯在地上投下昏黄的光晕。

他转过头，看向叶濯缨。目光不再掩饰，里面是清晰的欣赏、温柔，以及一种经过深思熟虑的、坚定的期待。

“庭内讲规则和证据。”汤睿的声音低沉，在狭小的车厢内回荡，每一个字都敲在叶濯缨的心上，“庭外……有些变量，或许不需要那么复杂的计算。”

他的目光落在叶濯缨的眼睛上，带着灼人的温度，仿佛在等待一个答案，又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叶濯缨迎着他的目光，没有躲闪。那双总是盛着星辰大海和数学公式的眼睛里，此刻清晰地映着汤睿的倒影，以及一种正在缓慢苏醒的、属于人间烟火的迷惘与悸动。

车窗内，暧昧真空被压缩到了极致，仿佛下一秒就要被点燃。

车窗外，夜色温柔，星河无声流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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