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冒(第1页)
距离叶濯缨、裴行之,汤睿那场暗流涌动的会面,过去了一个月。
秋意渐深,北京的夜晚已带上了明显的凉意。凌晨两点,汤睿被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从睡梦中惊醒。他睡眠很浅,尤其是在涉及某个特定联系人的时候。
他摸过手机,屏幕上跳动的名字让他瞬间清醒——叶濯缨。
叶濯缨几乎从不在这个时间点联系他。一种不祥的预感攫住了汤睿的心脏。他立刻接起电话,声音还带着刚醒的沙哑,但语气急切:“小缨?怎么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传来叶濯缨的声音,比平时更轻,带着明显的鼻音和一丝罕见的虚弱:“汤睿哥……我好像……发烧了。”
他的语调有些迟缓,像是被高温灼烧了思考能力,连组织语言都变得困难。
汤睿的心猛地一沉。“多少度?量了吗?”
“……没找到体温计。”叶濯缨的声音越来越低,“头很晕。”
“等着!我马上到!”汤睿没有丝毫犹豫,掀开被子下床,动作快得几乎带倒了床头的水杯。他一边快速套上衣服,一边对着电话那头嘱咐,“躺着别动,我带了药和体温计过来。”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模糊的“嗯”,然后就没了声音,不知道是听话地躺下了,还是连拿着手机的力气都没有了。
汤睿以最快的速度驱车赶往清华园。深夜的街道空旷,但他却觉得这段路无比漫长。脑海中不断浮现叶濯缨独自一人在宿舍里,被高烧折磨得无力又无助的样子。那个能在世界级难题面前岿然不动、能在商业巨擘间挥斥方遒的少年,此刻却可能因为一场寻常的发烧而脆弱不堪。
他有叶濯缨宿舍的备用钥匙(是叶濯缨某次为了方便他送东西主动给的)。轻轻打开门,客厅里只亮着一盏昏暗的落地灯。他快步走进卧室,只见叶濯缨蜷缩在床上,被子只盖了一半,脸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呼吸有些急促,眉头紧紧蹙着,显然很不舒服。
听到动静,叶濯缨费力地睁开眼,看到是汤睿,那双总是清亮的眼睛此刻蒙着一层水汽,显得有些迷茫和依赖。
“汤睿哥……”他声音沙哑地叫了一声。
“我在。”汤睿立刻应道,声音是自己都没察觉的温柔。他快步走到床边,先用手背探了探叶濯缨的额头,触手一片滚烫。他的心揪紧了。
他拿出带来的电子体温计,小心地给叶濯缨测了体温。
38。9℃。
汤睿眉头紧锁,立刻拿出退烧药,按照说明倒了温水,扶起叶濯缨,看着他乖乖把药吞下去。叶濯缨很配合,但整个人都软绵绵的,靠在他身上,没什么力气。
喂完药,汤睿又去打来温水,浸湿毛巾,细心地替他擦拭额头、脖颈和手臂,进行物理降温。他的动作轻柔而专注,仿佛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
叶濯缨闭着眼睛,感受着额头上传来的清凉和汤睿小心翼翼的动作,紧绷的身体似乎放松了一些。他低声嘟囔了一句什么,汤睿没听清,俯下身去。
“……麻烦你了。”这次听清了,声音很轻,带着生病的软糯。
汤睿的心像是被羽毛轻轻搔了一下,又酸又软。“说什么傻话。”他低声斥责,却带着满满的疼惜,“闭上眼睛,好好休息。”
他重新拧了毛巾,敷在叶濯缨额头上,然后坐在床边,静静地守着他。
药效渐渐上来,叶濯缨的呼吸逐渐变得平稳悠长,紧蹙的眉头也舒展开来,似乎是睡着了。潮红的脸色褪去了一些,但依旧带着病后的苍白,在床头灯柔和的光线下,显得异常安静和脆弱。
汤睿看着他熟睡的容颜,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安静的阴影,平日里那份超越年龄的冷静和疏离感全然消失,只剩下属于这个年纪的、毫无防备的柔和。
一种难以言喻的情感,如同夜色般浓稠,在他胸中无声地蔓延、积聚。是心疼,是保护欲,是这些年来点点滴滴积累下来的、早已超越界限的在乎。
鬼使神差地,他缓缓俯下身。
动作轻得不能再轻,仿佛怕惊扰了空气中沉睡的尘埃。
他的唇,极其温柔地、带着无比珍视的意味,轻轻落在了叶濯缨微烫的、柔软的唇上。
只是一个短暂的、一触即分的触碰。
如同蝴蝶栖息于花瓣,如同朝露滑过叶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