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奖2(第4页)
程宥文(叶母)和叶守拙(叶父)坐在稍远一些的舒适座椅上。程宥文手里拿着一本厚厚的相册,正一页页翻给丈夫看,声音温柔:“你看这张,他第一次拿高斯奖,才18岁,表情跟现在一模一样,好像只是完成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叶守拙严肃的脸上线条柔和,点了点头,目光越过妻子,落在小儿子身上,盘着菩提子的手节奏缓慢而稳定。
裴行之独自坐在靠后的位置,面前摆着一副便携的磁性围棋棋盘,上面是一个未完成的棋局。他偶尔落下一子,然后又陷入长考,目光偶尔会投向叶濯缨,带着一丝了然的笑意,仿佛在说“看,你走到这里了”。
顾维恕则活跃得多,他凑到赵文嘉旁边看他P图,吐槽道:“赵总,你这滤镜加得太过了,叶神需要靠滤镜吗?”然后又溜达到裴行之旁边观棋,看了半晌,摇头:“看不懂,你们聪明人的世界太复杂。”最后他蹭到叶濯缨和汤睿旁边,压低声音对汤睿说:“汤总,紧张吗?马上要见证历史了。”
汤睿从电脑屏幕前抬起头,看了身边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叶濯缨一眼,眼底泛起一丝极温柔的笑意,对顾维恕说:“他都不紧张,我紧张什么。”
这时,叶濯缨忽然抬眼,看向顾维恕,精准地说:“你上次问我的那个医学数据模型,回程前我可以给你初步算法。”
顾维恕一愣,瞬间忘了调侃,眼睛亮起来:“真的?太好了!”
空中管家开始为大家分发精心准备的午餐和饮品。轮到叶濯缨时,他只要了一杯清水。汤睿自然地接过菜单,为他选了几样清淡的餐点,并对管家低声补充:“咖啡换成普洱,谢谢。”
飞行平稳。大部分人都开始小憩或低声交谈。
叶濯缨合上了笔记本,微微向后靠去,闭上了眼睛。长时间的思考和飞行带来的微许疲惫,让他比平时显得更安静。
汤睿合上电脑,极其自然地伸出手,轻轻覆上他放在扶手上的手背。
叶濯缨没有睁眼,但手指微动,反过来扣住了他的手指。
窗外,阳光透过舷窗,为两人交握的手镀上一层温暖的金边。飞机正平稳地穿越云层,向着北方,向着那个即将加冕的荣耀之地飞去。机舱内,亲友低语,时光静好,仿佛整个世界都在为他们让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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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12月9日下午
地点:瑞典斯德哥尔摩老城(GamlaStan)
冬日的斯德哥尔摩昼短夜长,下午三点,天色已开始染上黄昏的暖橙。积雪覆盖着古老建筑的尖顶,鹅卵石街道被清扫出来,两旁橱窗里透出温暖的光,空气中弥漫着咖啡与烘焙姜饼的香气。这支由东方来客组成的“观光团”,在这座北欧小镇里显得格外醒目。
叶濯缨穿着厚厚的深色羽绒服,围巾遮住了小半张脸,只露出一双沉静的眼睛。他似乎对琳琅满目的纪念品商店兴趣缺缺,脚步却会偶尔在某个布满复杂铁艺招牌的店门前,或是一条狭窄巷弄的几何结构前停留片刻,目光里带着审视与思考。
汤睿走在他身侧半步的位置,同样穿着保暖的深色大衣。他没有试图拉叶濯缨进入任何店铺,只是在他停下时也随之驻足,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然后低声用中文解释一两句可能的历史背景或建筑风格。他们之间流动着一种无需言语的默契,仿佛自成一个小世界,将外界的喧嚣隔绝开来。汤睿的手一直插在口袋里,里面攥着两副羊皮手套——他自己的,和备给叶濯缨的。
与前方两人的安静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赵文嘉。他几乎逛遍了每一家小店,兴致勃勃。
“老板,这个麋鹿玩偶,对,就那个最大的,来十个!回去送客户!”
“哎呦,这个诺贝尔奖得主头像的巧克力模子有意思!给我包起来!”
“叶神!汤总!你们看这个维京船模型适不适合放我新办公室?”
他手里很快提满了大包小包,还试图将一个毛茸茸的、戴着瑞典传统小帽的达拉木马塞给叶濯缨:“拿着拿着,沾沾喜气!”被叶濯缨一个平静无波的眼神拒绝后,转而塞给了旁边的顾维恕。
叶濯舟和顾兆和更像是真正的游客。他们挽着手臂,漫步在古老的街道上,偶尔低声交谈。叶濯舟的目光更多流连于橱窗内的北欧设计家具和玻璃器皿,带着职业性的欣赏。“这个线条,很干净。”他点评道。顾兆和则更关注那些低调但质感极佳的男装店和皮具店,他会指给叶濯舟看:“料子不错,可以考虑引入LunarHorizon的北欧线。”他们是这群人里最接近“度假”状态的。
叶父叶母走在队伍稍后的位置。程宥文挽着丈夫的手臂,脸上一直带着柔和而骄傲的笑意。她的目光很少离开前方小儿子的背影,时不时会轻轻拍拍丈夫的手,低语:“老叶,你看小缨……明天……”叶守拙依旧是那副沉稳的样子,但眼神比平时柔和许多。他会在一家书店前停下,看着橱窗里展示的、印有阿尔弗雷德·诺贝尔头像的书籍,微微颔首。当路过一个街头艺人拉奏舒缓的提琴曲时,他罕见地停下脚步,默默听了一会儿,然后在琴盒里放了一张面额不小的欧元。
裴行之习惯性地落在队伍最后。他不怎么参与购物,也不过多与人交谈,更像一个冷静的观察者。他会在一家古董店外,对着一副陈旧的国际象棋盘端详许久;也会在路过一家咖啡馆时,因为窗台上一个利用光影原理设计的日晷装饰而驻足。他的思绪似乎一半在此地,另一半,或许已飘向了明日典礼后,与叶濯缨可能进行的那盘棋。
顾维恕是队伍里的润滑剂和气氛担当。他一会儿跑到赵文嘉旁边帮他砍价(用英语夹杂着中文,比手画脚),一会儿又凑到叶濯舟夫妇旁边当“解说”,一会儿又溜到叶濯缨和汤睿身边,递上两杯刚买的热红酒(给汤睿)和热巧克力(给叶濯缨)。“感受一下北欧风情嘛!”他笑嘻嘻地说。
天色渐暗,老城的灯光次第亮起,将积雪映照得如同星河。
一行人最终停在了一处可以俯瞰部分城市灯火的广场角落。
叶濯缨依然安静,望着远处市政厅的轮廓——那里,将是明天举世瞩目的地方。
汤睿站在他身边,为他理了理被风吹动的围巾。
其他人也安静下来,看着这对爱人的背影,看着这片即将见证荣耀的土地。
赵文嘉终于不再咋呼,他掏出手机,悄悄拍下了这幕:温暖的灯光,古老的街道,亲密依偎的叶濯缨和汤睿,以及他们身后,那些面带微笑、目光温暖的亲友们。
这张照片,他没有发朋友圈,而是小心翼翼地保存了起来。
这一刻,斯德哥尔摩的冬日黄昏,不再寒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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