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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通与断代(第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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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章学诚论“通史家风”

章学诚在《文史通义》的《申郑》《释通》两篇中,论述了中国史学上的“通史家风”,这是对“会通之义”的进一步总结。

《申郑》篇高度评价郑樵对“会通之义”的阐发和他所撰的《通志》一书,认为:

郑樵生千载而后,慨然有见于古人著述之源,而知作者之旨,不徒以词采为文,考据为学也。……而独取三千年来,遗文故册,运以别识心裁,盖承通史家风,而自为经纬,成一家言者也。[12]

在许多年中“古人著书之旨晦而不明”的情况下,郑樵一反“循流忘源,不知大体”的学风,探求古人著述之源而知作者之旨,发扬通史家风,这是郑樵“有志乎求义”的卓识,也是章学诚“申郑”的真谛。章学诚之重“史意”,于此看得再清楚不过了。

关于“通史家风”,章学诚提出了几个要点,在史学批评史上是值得重视的。首先,他指出:《通志》“存正史之规”,《资治通鉴》“正编年之的”,《通典》“以典故为纪纲”,《大和通选》“以词章存文献”,“史部之通,于斯为极盛”。他明确地表明了唐宋史学在通史撰述方面的特殊贡献,这是前人不曾论到的。

其次,他针对刘知幾批评通史的“事罕异闻,而语饶重出”“学者宁习本书,而怠窥新录”诸论点,指出:“史书因袭相沿,无妨并见;专门之业,别具心裁,不嫌貌似也。”这是指出史书在内容或文献上的“因袭相沿”,跟作者在撰述之旨上的“别具心裁”是有区别的,史学批评应重视后者。

最后,章学诚总结了“通史之修”有“六便”“二长”“三弊”。“六便”是:“一曰免重复,二曰均类例,三曰便铨配,四曰平是非,五曰去抵牾,六曰详邻事。”“二长”是:“一曰具翦裁,二曰立家法。”“三弊”是:“一曰无短长,二曰仍原题,三曰忘标目。”对于这些,他都有详说,不一一转述。其论“二长”,一是“具翦裁”。章学诚认为:通史有“通合诸史”之意,它不只是“括其凡例”,还应当“补其缺略,截其浮辞,平突填砌”,以成“一家绳尺”。这是后人“自当有补前人”之处。二是“立家法”。章学诚提出一个问题:“陈编具在,何贵重事编摩?”史家编撰通史的真正价值何在?他认为:通史之所贵者,是“专门之业,自具体要”,“卓识名理,独见别裁”。他称赞李延寿《南史》《北史》“文省前人,事详往牒,故称良史”;称赞郑樵《通志》“虽事实无殊旧录,而辨名正物,诸子之意,寓于史裁,终为不朽之业矣”。这同刘知幾对通史的批评只着眼于“多聚旧记”“事罕异闻”相比,亦可见“史意”“史法”内涵的不同。

章学诚释通史要义,顺便也批评了名曰“通”而实则不通的史著题名。他说:“通者,所以通天下之不通也。”他举宋人魏了翁仿杜佑《通典》而撰《国朝通典》,批评说:“既曰国朝,画代为断,何通之有!是亦循名而不思其义者也。”他批评的这种现象,在清代以后是很普遍的,所谓《皇朝通志》即《清通志》,《皇朝通典》即《清通典》,《清文献通考》等,都是“循名而不思其义”了。会通与断代,就其本来的意义看,各有其确定的含义,是不好随便混淆的。不过,史学的发展,往往又突破了这种确定的含义。近代以来,史学家常以写某一断代、某一时期的历史著作目为“某某通史”的,是越来越多了,这也是一种约定俗成吧。从史学批评史来看,唯不“循流忘源”,庶几乎可知古人著史之旨。

[1]以上均见司马迁:《史记》卷一百三十《太史公自序》,北京:中华书局,1959年,第3319~3321页。班固:《汉书》卷六十二《司马迁传》,北京:中华书局,1962年,第2723~2724页。

[2]范晔:《后汉书》卷四十下《班彪列传》附《班固传》,北京:中华书局,1965年,第1369页。

[3]范晔:《后汉书》卷四十下《班彪列传》附《班固传》,北京:中华书局,1965年,第1376、1377、1380页。

[4]班固:《汉书》卷一百下《叙传下》,北京:中华书局,1962年,第4271页。

[5]范晔:《后汉书》卷四十上《班彪列传》,北京:中华书局,1965年,第1327页。

[6]范晔:《后汉书》卷四十上《班彪列传》附《班固传》,北京:中华书局,1965年,第1334页。

[7]魏徵等:《隋书》卷三十三《经籍志二》,北京:中华书局,1973年,第957页。

[8]刘知幾:《史通》卷二《二体》,浦起龙通释,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9年,第25页。

[9]刘知幾:《史通》卷一《六家》,浦起龙通释,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9年,第20页。

[10]魏徵等:《隋书》卷三十三《经籍志二》,北京:中华书局,1973年,第957页。

[11]刘知幾:《史通》卷二《二体》,浦起龙通释,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9年,第26页。

[12]章学诚:《文史通义》卷五《申郑》,叶瑛校注,北京:中华书局,2014年,第537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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