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这个世界上喜欢我的人本来就很少了(第3页)
这天,除了十八楼的四个人,义工组织心鱼社还来了九个人,任务是协助安澜院员工做半年一次的大清扫。
负责打扫花园的、宿舍的、办公室的、深休院的等等,分派下来以后,郁桐和刘靖初负责跟主任一起打扫整理室和档案馆。郁桐和刘靖初一人站一个梯子,把格子架最上层的一些储物盒取下来。主任在底下接着,一边接一边解释说:“这里面有些东西的主人已经不在安澜院了,有自己偷跑出去下落不明的,也有被亲人接走的,最多的是去世的。通常遇上这类情况,人虽然不在了,但东西我们都会再保管几年,因为有可能还是会有家属来找,我们就尽量还给家属。”
主任又说:“一会儿你们挨个看看标注日期,如果超过了三年,就归到一起,我再统一拿去扔掉。”
郁桐很专心,有一个盒子比较靠里,她伸手够不到,脚不自觉就踮了起来。
刘靖初见状急忙喊道:“喂,你是站在梯子上,不是平地,你踮脚容易摔的,有没有常识啊?”
郁桐努嘴说:“我站得稳。”刚说完身体就摇了摇,她急忙扶着架子,紧张得直喘气。
刘靖初笑了:“站得稳吧?”
郁桐做了个鬼脸,故意再踮了一下脚,够到了那个盒子。那是她面前的格子架上最后一个盒子了,她抱着盒子得意扬扬地下来,说:“老板,专心干活吧,我这个当员工的都比你利索。”
他立刻回嘴:“是啊,要不怎么你是卖苦力的员工,而我是坐镇指挥的老板呢。”
郁桐翻了个白眼,把盒子放到桌上,一看侧面贴着的日期标签,是去年八月,嘀咕道:“嗯,这个是要留的。”刚说完,她忽然愣了一下,重新看着盒子上的标签,标签上除了日期,还有人名。
这个盒子里的物件的主人名叫郑希!郁桐鬼使神差地慢慢地打开了盒子。
盒子是最小号的,里面的东西不多,有一块手表,一个只装了少量现金的钱包,一张手帕,还有一个打火机和一个微型相机。
这时,刘靖初也从梯子上下来了,伸着脖子过来看了一眼,说:“真有人用这部相机?”
郁桐忙问:“用这部相机很奇怪吗?”
刘靖初说:“这款相机是前年瑞士一家顶尖的电子企业推出的,号称极致款,不仅能照相摄像,高清的画质远非大众相机能比,而且还有复杂的编程,兼具针孔、窃听、克隆还有什么极速追踪之类的功能,这根本就已经不是一台普通的相机了,而且售价也在十万人民币以上。对一般人来讲,用这种过高配置的相机就等于杀鸡用牛刀,所以很少有人买,听说当时全球买家都不超过五十人。还有人断言说,如果把这些买家都搜集起来,估计就能抓获一大批间谍。”
“是吗?”郁桐暗暗想,一般人不用这种相机,但如果相机的主人是私家侦探,那就不奇怪了吧?她把相机拿在手里翻来覆去看了又看,跟着又注意到盒子里的手帕下面还压着一张白纸。她把手帕移开来看,原来那是一张名片,跟她在唐家花园的喷水池旁边捡到的那张一模一样。
这个郑希果然就是那个郑希,就是那个私家侦探郑希,就是当初从火海里救了郁桐的那个人!
郁桐曾经试过拨打名片上的电话号码,无论是移动电话还是座机,都是欠费停机。她甚至按照名片上的地址去找过郑希的侦探社,那是在一栋商住两用楼里面,她找是找到了,但屋子是空的。听大楼的管理员说,那间屋在好几年前的确是被两个人租用做侦探社的,但侦探社早就倒闭了,那个地方后来换了好几任租客,早就和郑希没关系了。郁桐原以为自己是找不到郑希了,却没想到此刻竟然又有一张同样的名片如命运的旋涡一般再次转到了她的手里。
郁桐急忙又再看了看盒子里其他的东西,除了相机和名片以外,最吸引她的就是那个金色的打火机了。长方形的有圆角的打火机,形状上并没有任何特别,倒是正面的浮雕图颇有点狰狞,郁桐不禁多看了两眼。她以前就看见过那幅图,那是国外一位名家的作品,图中的该隐披着兽皮,高举利器,正准备砍向他的弟弟亚伯。亚伯躺在地上,胸膛已经被剖开,满地的鲜血和内脏。他早已经死,但该隐的愤怒未消,还想不断地折磨亚伯的尸体。该隐杀亲,这是《圣经》中的一个故事。
虽然那幅名画被浓缩在这个小小的打火机上已经失去了色彩和细节的冲击,但郁桐还是能想起她那次无意间看到这幅画的时候受到的视觉冲击和不适,是以她握着打火机的手不禁微微抖了抖。她察觉到打火机的背面也有细微的不平,翻过来一看,背面刻了两个英文字母——
M和……
第二字母是什么郁桐还没看清楚,主任突然出声了:“哎,郁桐,别看里面的东西,分辨标签就行了。每一个盒子装的都是别人的隐私呢,不能看,知道吗?”
“哦。”郁桐有点不舍地把盒子盖好,又问,“主任,这个郑希人在哪儿?我能去看看他吗?”
主任想了想,说:“郑希啊?他年前就去世了。”
郑希是在去年八月被送入安澜院的。他遭遇了车祸,大脑也受到了严重的损伤,抢救之后,视力模糊,意识不清,整个人都痴痴呆呆的,也不怎么说话。听撞了郑希的那个司机说,那次其实是郑希横冲马路,责任在他自己身上,但司机还是愿意担负起抢救他的费用,后来因为没办法联系到他的亲人朋友,司机就把他转到了安澜院。新旧年交替的时候,郑希突发手术后遗症,没几天便走了。
盒子里那块手表就是在郑希出车祸的时候摔坏的,指针一直停在了发生车祸的时刻。
日期也是有的,主任说,是八月十号。
八月十号的晚上八点十分。
这个信息在郁桐的心里忽然又是一顿猛敲,她要是没记错的话,郑希出事的时间跟他救她的时间只相差了一刻钟。也就是说,郑希在离开唐家别墅之后就被车撞了,而被撞的地点就在别墅附近。
郁桐很是惋惜地把郑希的物品理了理,郑重地交还给主任。这时,她妈妈林晚给她打了电话过来。林晚说,唐舜突发脑中风,在家中的浴缸旁边昏倒被撞伤,现在已经被送往妙心医院急救了。
郁桐急忙从安澜院赶去妙心医院,她到医院的时候,唐舜刚被安置到私家病房,已经暂时脱离了生命危险,但是,半身不遂的状况十分严重,行动和语言能力都受到了影响,别说下床走动了,现在就连意识也不清醒,说话也不能。
医生说,唐舜如果早对自己已经亮起红灯的健康状况加以重视,或许还不至于是现在这样的结果,现在他想要完全康复的话概率是很小的了,他们只能尽力医治他,但前景并不乐观。
病房里,林晚无精打采地坐在沙发上,两眼直勾勾地盯着病**已经昏睡的唐舜。
唐柏楼也在,他站在窗边,反复地拨弄着手里的打火机,火焰明明灭灭,他的表情看不出悲喜,但是,每当火光亮起时,他的脸被映红,眉宇间就会显露些许阴柔,给人深不可测的感觉。
唐树恒因为正在外地出差不能赶回来,来的只是他的未婚妻夏冬瑾。
又过了一会儿,还有三位唐为影视公司的董事也来了,其中有两位是跟唐舜一起“打江山”的“老臣子”,也是唐舜多年的至交,还有一位是唐舜的表叔。这位表叔在唐舜最落魄的时候借了一笔钱给他,让他赚到了他人生里的第一桶金。后来,唐舜就用这第一桶金租了一个街边铺面,买了一张办公桌、两台电脑和一部打印机,开始接一些打印复印或者名片设计之类的生意。当时,那家店就叫“唐为”。后来,在做生意的过程中,唐舜认识了住在附近的一位电影导演,导演经常到他店里打印合同、剧本之类的东西,两个人从买卖关系变成了朋友关系,他就跟着这位朋友接触到了很多年前还并不发达的娱乐圈。再后来,唐舜不想再做街边小生意了,而想和导演一起投资拍戏,但需要更多的资金,这时,表叔再次借了一笔钱给他。
所以,后来当唐舜的公司越做越大,渐渐成了圈内数一数二的大公司时,他也一直都记着表叔当年对他的支持和信任。他这个人虽然不见得有多大方,对这位表叔却是尽心尽力地在报答。
后来公司向内部招募股东,唐舜便给了表叔一个便利。他说即便表叔不替“唐为”做事,只要表叔愿意入股,公司的董事会就有表叔的一席之地。表叔原本也是企业家,六十岁便退出了商场,打算过点轻松的日子,但轻松了几年,又觉得光阴虚度。既然唐舜开了这个口,表叔便不仅入了股,而且还利用他以前的人脉替“唐为”开路,参与了“唐为”的一些项目。到现在,表叔手握的股份数量仅次于唐家父子,在董事会已经是位高权重的一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