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你愿意为了她而枯萎自己我也愿意为了你永不盛放(第5页)
刘靖初失魂落魄地按下手机锁屏键,站着没动。这时候,他听到有人在喊他。隔着半敞的窗户,靠窗的一桌客人都在向他挥手,依旧是前来道贺的朋友。他深吸了一口气,便重新换上笑脸迎了进去。
整个下午,他都保持着笑容。整个下午,郁桐也都在看他。他笑得很用力,因为过分用力反而笑得不真实,有点强颜欢笑的意味,郁桐莫名就想到了临刑之人在死前的最后一次狂欢。这样的形容让郁桐恨不得抽自己一个嘴巴,太不吉利了。
到了傍晚,郁桐去了一趟洗手间出来,发现刘靖初已经不在店里了。店员说他送走了那桌朋友以后自己也匆匆忙忙离开了。他三步并成两步,连走带跑地赶到停车的地方,之后一路开着车,心里也急得像有火在烧似的。
他去找姜城远了。
中午的微信都是以瑄发给他的:刘靖初,我走了,不会再回来了。
单是这几个字,就足以在瞬间摧毁他的整个世界。
全世界他最爱的那个人离开了。
对以瑄而言,从辞职到离开,她其实有很多的时间来和刘靖初话别,但她没有。她好几次拿起电话却又放下,最后,她发现她怯场了。她决定在飞机落地之后用文字和刘靖初告别,她以为这样的告别方式是最轻松的。但是,发出那段文字的时候,她还是突然哭了。
陌生的城市,陌生的街道,她蹲在人群里,哭得不能自已。
她想起了几年前,她和刘靖初曾经有过一次告别。那次,刘靖初要和家人搬去北京,他们都以为很难再见面了,于是她给他践行。吃完饭,他送她回家,他们没有坐车,故意步行,而且故意绕了远路。
但是,告别始终还是要来的。黑夜里,她上了楼,却忍不住又重新跑下楼,追着他离开的方向,想再送一送他。他也知道她追来了,在电话里,他说:“阿瑄,你别出来,再看见你的话我会哭的。”然后她就真的没有再往前了。
那一刻,离别是从高山上奔腾而下的洪水,淹没了一座城池,那座城池有一个名字,叫“过往”,里面住着他和她。
城池长眠于水下,但是,它至少还存在。也许有一天洪水退去,它再见天日,仍是过往的模样。
而这一次却不同了。这一次的离别,奔腾而下的不仅是山洪,还有垮塌下来的那一整座山。山能压毁这座城池,令它不复曾经的模样,水会将它的废墟淹没,从此,再不见天日。
因为,刘靖初啊,一开始我们就错了!
我错了。
我怎么能明知道你爱我,而我又不爱你,却还要一次一次自私地享用着你对我的赴汤蹈火呢?
我们怎么可能永远在友情的幌子底下存活呢?
刘靖初,你还记得我们以前吵架的时候吗?你说,没有人会像你一样爱我了。我那时很生气,觉得你是在诅咒我。然而,这年复一年,我们走着,爱着,痛过,哭过,我终于明白了,是的,我不会再遇到比你更好的人了。
我这一生,遇到了一个我最爱的人,也遇到了一个最爱我的人,然而,到最后,我还是一个人。
但你,刘靖初,你值得前路风光,锦绣萦怀;你值得高飞自在,无我,有爱。
那大段大段的告别充斥着刘靖初的脑海,就像撒在伤口上的盐,像剜心割肉的刀,他几乎要疯了。他用力地抓紧了方向盘,狠狠地踩着油门,车越开越快,他像一个亡命之徒。
停了车,下车,上楼,他依旧带着亡命之徒的气势。他捶打着门铃,“叮咚叮咚叮咚……”门铃声急促得像将死之人最后那几口呼吸。
好一会儿,姜城远才来开门。
姜城远的状态并不比刘靖初好,他来开门的时候,眼睛发肿,目光失焦,看起来就像一个魂魄不齐的人。门一开,两个人四目一对,刘靖初一句话没说,直接对着姜城远的左脸就是一拳。
姜城远被打倒在地上,刘靖初单腿跪下去,一把提起他的衣领,呼呼又是两拳。
姜城远不用问也知道刘靖初打他的原因,他没有半点要还手的意思,就像一摊烂泥似的躺着,任打任骂。
刘靖初问:“她去哪儿了?”
姜城远说:“我不知道。”
刘靖初再打了一拳:“她去哪儿了,你怎么会不知道?”
姜城远就像一台复读机,重复道:“我不知道。”
刘靖初一拳一拳打下去,一边打一边咆哮道:“为什么?为什么你们会分手?为什么你不留下她?我还以为你会对她好,我还以为你会对她好!……姜城远,你知道你欠了她多少吗?”
姜城远脸都肿了,嘴角都出血了,除了“不知道”,再没有别的话说了。渐渐地,他竟然笑了。他笑得很凄凉、很绝望,眼睛里还泛起了水光。
刘靖初使劲摇他:“姜城远,你说话啊!你给我一个交代,你说话!”
姜城远整个人就像被彻底抽走了骨架,只剩下了一张皮一般,瘫软地躺在地上。
刘靖初渐渐地也觉得自己要虚脱无力,打不下去了,他好像也被抽走了骨架,只剩一张皮一样。他丢开姜城远,往旁边地上一倒,躺成个“大”字。好一会儿,两个人都躺着不动了。
沉默了很久,刘靖初问姜城远:“你知道得并不比我早吧?”
姜城远盯着天花板,轻轻地“嗯”了一声。同样的方式,同样的时间,以瑄也给姜城远发了留言,留言里只有一句话:姜城远,我走了,去找我的希望。这是我最后一次跟你说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