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什么刀山火海妖魔鬼怪都会在他的笑容里化成宇宙的一粒尘埃(第3页)
刘靖初被她这么一问,也意识到自己突然变啰唆了,故意板着脸说:“没什么了,你继续吧。”
郁桐看刘靖初走了,便继续她的复制粘贴,把有用的资料归进一个表格里。原本她只开了电脑旁边的一盏小夜灯,光线很暗,但她忽然觉得室内明亮了一点,抬头一看,发现斜侧的落地灯被打开了,橘黄色的灯光正好投射过来,柔和而温暖地将她包裹在其中。刘靖初的手指刚刚从开关上移开,视线也刚刚从她的身上移开,正微微弯着腰钻出半垂的卷帘门。郁桐望着那个背影,轻轻地笑了。
这天夜里,郁桐查着资料就越来越困了,后来便迷迷糊糊地趴在电脑前面睡着了。大概凌晨五点的时候,她被一阵冷风吹醒了,狠狠打了个哆嗦。她伸了个懒腰,半眯着眼睛看了看自己奋战之后的成果,觉得颇为满意,忽然又意识到什么,扭头一看,发现自己忘了关十八楼的大门。
卷帘门一直都是半垂着的,里面的玻璃门也开着,望出去,外面还是漆黑一片。
郁桐赶紧过去把两道门都关了个严实,又看了看时间,还早,于是打算到后院的休息室里再接着睡一会儿。这时,她的目光忽然停在柜台旁边那张半圆形的玻璃桌上,那桌子上不是应该放着她的斜挎小包的吗?一个枣红色的细肩带的方形牛皮包,里面有她的钱包、钥匙和手机。
那个包怎么不见了?
十八楼里里外外她都找过了,没有。她很清楚地记得,昨天夜里刘靖初离开的时候她的包还在。难道后来十八楼里还有人来过?是小偷?可是,她的钱包里什么卡都没有,只有几百元现金,手机也是很老的款式,要说钱,收银台里还有好几千块钱现金,却分文不少,这小偷到底图什么?
当郁桐找遍了十八楼却依旧毫无所获,而门外的黑暗之中缓缓有微光透进来的时候,她两腿有点发软,跌坐在椅子上。后来一整天她都无精打采的,而且眼皮总是跳,她心里暗暗发慌,还险些因为走神算错了客人的单。
刘靖初以为郁桐是因为熬夜查资料没有休息好,所以精神不足,中午他还故意冲多了一杯咖啡,不动声色地让小卓端给她。她喝第一口就被呛到了,“噗”地一下,咖啡全喷在小卓的围裙上。
“你到底怎么回事啊?”刘靖初跟小卓异口同声地问。
“对不起,对不起!”郁桐一边擦嘴一边道歉,这时,店铺外有个大学生跑了进来,喊道:“郁桐,谁是郁桐啊?”
郁桐迎过去说:“是我。”
刘靖初看那个大学生递了一张折叠着的纸给郁桐,郁桐展开看了看,脸色立刻更不好了。他过去问:“有什么事吗?”
郁桐轻轻地把纸往手心里一揉,捏紧拳头说:“哦,我的包不是丢了吗,我同学电话联系不到我,托人带了小字条给我,也没什么,就是说晚上学院里有一个会要开。老板,我可以提前一点下班吗?”
这个晚上,有那么一个瞬间,郁桐仿佛又回到了她十四岁那年。那时候,与新年的喜气格格不入的自己,也如现在一般,行走在冷清的城市一角,与江风、高楼、远灯、孤影为伴。
郁桐的目的地是城里紫滨路最南端的老砖厂,砖厂外跟大路相连的那片河滩向来都是社会不良青年的聚集之地。
那里被称为废柴滩。
喜欢出没于废柴滩的人都不介意自己被称为废柴,因为他们从来不认为自己真的是个废柴,他们只是随性、好玩、行为乖张、思想叛逆而已。
中午的那张字条并不是普通同学传给郁桐的,而是来自一个经常混迹于废柴滩的人,那个人叫盛骏威。
整个艺术设计学院的人都知道,盛骏威喜欢郁桐。他们也都知道,流氓一般的盛骏威是每一个女生的噩梦。去年盛骏威追求过郁桐,被郁桐拒绝了,偃旗息鼓了一阵子,没想到竟然卷土重来了。
昨天凌晨,在大街上游**的盛骏威碰巧经过十八楼,看见门开着,郁桐趴在电脑前面睡得正香,便不请自入了。他甚至吃了冰箱里的水果,还摸了摸睡着的郁桐的脸,这些都是郁桐不知道的。
以前盛骏威就很想单独约郁桐跟他见面,但是从来没有成功过,这一次,他算是灵机一动,在离开十八楼的时候故意拿走了郁桐的包,打算以还包为借口重新披甲上阵。这一次他成功了。
这个约,郁桐不得不赴。
假如盛骏威知道他拿在手里的已经不单纯只是一个女生的随身包而已,他或许还会有点后悔自己那么轻易就把包还给了郁桐,白白丢失了一个大好的翻身机会。但他不知道。除了郁桐,谁都不知道。
重要的不是钱包、身份证,或者家里的钥匙,而是郁桐的手机,是手机里的一张照片。
那张照片拍摄于上个月的六号,夜晚八点零三分;地点:茂云公寓楼一侧的巷子里;人物:唐柏楼。
郁桐没有告诉过任何人,甚至连唐柏楼这个当事人也不知道,那天的她不仅仅是看见他了,还拍到他了。他撞到她的时候,她的手机照相功能是开着的,她原本想拍的是那碗牛肉面,结果她被他一撞,身体一歪,手指一滑,正好按到了拍摄键,而那一刻,镜头正好扫到了他。
那张照片还算清晰,准确时间也有,巷子里贴的广告都隐约能看见,环境也是能辨认的。
那晚睡前郁桐玩手机的时候才发现照片的存在,她犹豫了三秒,决定把照片保留下来。
唐柏楼至今也不知道有那张照片的存在,他如果知道了,恐怕就不仅仅只是做出口头上的警告了吧?那边他隐晦的恐吓还言犹在耳,这边她竟然就弄丢了手机。如果照片因此被传了出去,且不说唐柏楼到底会不会遭殃,至少他肯定会找她算账。想到这个,郁桐就有点害怕。
假如宋冉的死真的跟唐柏楼有关,试想,一个可以心狠手辣到那种地步的人,又会怎样对待她们母女俩呢?
所以,郁桐想来想去,这一次的废柴滩之约,她再不情愿,也还是来了。
远远的,郁桐看见废柴滩上每隔十米就有一个燃着熊熊烈火的铁皮大桶,火焰被江风吹得张牙舞爪,三五成群的年轻男女们,有人在抽烟,有人在追逐打闹,还有人往烈火桶里扔鞭炮,鞭炮一着,便响起刺耳难听的噼里啪啦的声音,很多人都跟着欢呼尖叫,整片河滩简直就是群魔乱舞。
郁桐穿行在人群中,寻找着盛骏威的身影。周围的人都用轻佻不屑的眼神打量着她,让她很不自在。突然,有一条手臂从背后伸过来,抱住了她的肩膀,有人冲她的耳朵吹气,暧昧地说:“你来了啊?”
郁桐全身一震,挣开对方转身就问:“盛骏威,我的包呢?”
盛骏威左眼一侧靠近太阳穴的位置有一道疤,是跟人殴斗之后受伤留下的,平时都是用刘海遮着,这天他没有遮,整个额头都是露出来的,火光之中,那道疤若隐若现,更添了几分狰狞。他说:“我的小姑奶奶,见面不问好,开口就说这种生分的话,啧啧,我会伤心的嘛。”
旁边有男生起哄:“哟嗬,大盛爷,这妞谁啊?这种清纯无辜的小娘子,什么时候成你的菜了?”
“大盛爷”是盛骏威的绰号,他拍着胸脯说:“来,介绍一下我马子,郁桐,我们学院的院花!”
郁桐脸都红了:“盛骏威,你胡说什么?我不是……”
盛骏威突然又抱着郁桐的肩膀,说:“哎呀,脸红了!宝贝儿,你是想说,你不是院花吧?别谦虚啦,我说你是,你就是,谁敢说一句不是,我卸了他两颗门牙!在我眼里,你就是院花、校花、市花、国花!”他说完又在郁桐的耳边低语,“你真的考虑清楚了再决定拆不拆我的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