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他来了她的世界因为爱情粉身碎骨甘之如饴(第3页)
是姜城远把刘靖初锁在天台的。
以瑄怎么也不会忘记,大火之后的某一天,她站在姜城远的面前,慢慢地解开缠住自己右手的纱布,将丑陋狰狞的伤口毫无保留地呈现在他面前。她那时对他说过:“我放弃了,我死心了。你是魔鬼,我不敢再继续爱你了。”
可是,她说到了,却做不到。
很多次她都能说到,但都做不到。彼此之间的羁绊太深,她没有办法不再爱他。她虽然也有点痛恨自己执迷到连疤痕也要当成一种纪念,可是,除此以外,她还能留下什么呢?
那片疤痕就是她曾经轰轰烈烈爱过的证据,是她看得见的、摸得着的,姜城远给她的最真实的印记,唯一的印记。
后来的她就渐渐养成了一种习惯,某些时候她的右手会不自觉紧握成拳头,似乎是想抓紧那片疤痕,抓得越紧越好,那会令她觉得自己仿佛还没有失去姜城远,觉得他终有一天会苏醒,还会像昏迷之前那样对她千般折磨,还质问她一句:苗以瑄,是谁给你资格为我留疤的?
这一天,一月六日,大雪,是这年冬天最大、持续时间最长的一场雪。
据新闻报道,城里有多处路面严重结冰,车辆还因此被迫绕行,全城交通出现大面积的瘫痪,老城的部分片区还因为大雪压断电线而无法供电。以浪漫的姿态开始的冬雪,至此变成了雪灾。
全城的居民都会记住这样一天,电视机里满屏都是充斥着白色与混乱的报道。
似乎大家都在关注雪情,以至于夹在狂暴的大雪之中的另一则报道就显得稍微人气不足了。
那是一则小明星堕楼身亡的报道。
时间:一月六日,夜晚八点。地点:锦西路的茂云公寓楼前。
一月六日,以瑄已经回国整整一周了。如上阵厮杀一般的忙碌之后,她终于有机会去医院探望姜城远了。
下午四点的妙心医院在灰天白雪的世界里看起来更为萧瑟惨淡,但医院的门诊大楼里依旧是热热闹闹的。每座城市里总有那么几个地方的热闹是自成一派的,不受任何客观因素的限制,比如会令人耽于春梦的声色犬马之地,又比如令人发财梦不醒的证券交易场所,再比如医院。
在医院里,争吵声、打骂声、哭号声等等,跟笑声、掌声、欢喜声混在一起,各种各样的热闹都是热闹。
以瑄从门诊大楼的底楼穿过,再经过一座花园,就到了妙心医院的住院大楼。
住院大楼相对安静一些,尤其是顶楼的私家病房专层,出入的人通常都比较少,有时那里甚至会安静得给人一种那是图书馆的错觉。为了配合那种安静,以瑄一走出电梯也特意放轻了脚步。
姜城远的病房在走廊尽头右转的那一间。走廊的两头各有一扇大窗,冷风对灌而过,以瑄每吸一口气,都觉得像是吸了满满一腔的风雪,身体由内而外都微微打着冷战。她再次握紧了右手。
姜城远出事的那天,天也是这样灰,风也是这样冷吧?
这两年,冬雪、春花、夏雨、秋风,她一等再等,也不知究竟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等到他从昏迷中醒过来。假如他永远不醒呢?她会不会就一直等下去,等到老,等到死,等到彼此都化成了灰,却还是学不会抽身而退呢?
病房里没有别人,只有姜城远。来之前以瑄就在电话里向负责看护的护士问过了,这个时间姜家没有人来探病。事实上,自从姜城远昏迷以来,以瑄每一次来看他都是尽量避着他的父母的,如果实在避不过,她都是恭恭敬敬地低着头,简直要低进尘埃里。她知道姜父姜母都不喜欢她。
她还记得有一次她正打算离开,碰上姜城远的父母来了,在走廊里撞了个面对面。她乖乖地点头问好:“叔叔,阿姨。”
姜父只用眼尾扫她,一句话都不屑跟她说。姜母的态度稍微温和一些,拉着她走远一点,说:“孩子,阿姨知道你关心城远,可是你真的不需要来看他了。”
以瑄抿了抿嘴,心里是不服的,但她没有反驳。
姜母又说:“你和城远之间的那些事,阿姨也不敢说他一点错都没有,但是,现在计较谁对谁错都没有意义了。我这个当妈的,就只希望他如果将来有一天能醒,可以抛开过去的不愉快,开始他的新生活。你们之间经历的事太多、太复杂了,你明白吗?你们是不会有将来的。”
以瑄没有忍住,说:“阿姨,您多虑了,我从来就没有要求城远给我什么将来,只是我自己单方面关心他,所以就来看他,这都是我一个人的事情,你们也大可以忽略我的存在。”
姜母看以瑄的态度有点傲慢,也有点不悦,说:“阿姨阻止你,也算是为你好吧?”
以瑄微微笑了笑,说:“阿姨,看得见他,我才会好。”
那时的姜母在以瑄大步离开的时候在她背后追问了一句:“天底下的男孩那么多,你为什么非得喜欢我们家城远啊?”
是啊,为什么呢?以瑄记得,同样的问题,刘靖初也问过她。
阿瑄,你为什么非要爱姜城远?那个架起刀山、挖了火坑,将你推入万劫不复的人,是他吧?
她说,是的,是他。可是,那个摘星送月、驱寒奉暖,给过我光明和希望的人,也是他啊!
爱情不就是这样吗?他的温柔一笑,便是他攻城略地、杀人舔血、万般作恶的通行证;他的深情一吻,便是她丢盔弃甲、俯首为臣、一生忘我的墓志铭。她是身不由己,但也是心甘情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