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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有的人即便烈火焚城也要守着灰烬(第4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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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柏楼也知道,自己既然碰到刘靖初了,那他要找的人即便真的躲在店里,他也不能再往前多追一步了。他说:“好吧,我也不在这儿碍你的眼了。刘靖初,哪天你要是见到我的以瑄,替我问候她,就说我太久没见她了,真的怪想她的,希望她一切都好。”

刘靖初头也不抬地说:“她会很好的,至少,有我在,那些居心叵测的人是不能再靠近她的。”

唐柏楼干笑了两声,说:“是啊,那些居心叵测的人可能还挺怕你跟以前一样,藏着一把刀子想从背后捅人呢。哎,老弟——”他拍了拍刘靖初的肩膀,“你这样为她,得到什么了?想想吧!”

唐柏楼走了,十八楼里忽然安静下来。刘靖初盯着门外唐柏楼离开的那个方向,夜色和街灯仿佛带着一种摇曳流转的姿态。他想起了很多往事,记忆如同拍打在岩石上的海浪,来势汹涌,却混乱不堪。

刘靖初回过神来,又急忙去了后院。

后院里,店员阿伊和郁桐都在,阿伊像被人点了穴似的站着,郁桐则躺在地上,身体侧着,蜷缩着自抱成一团。

阿伊见刘靖初来了,明显松了一口气,说:“老板啊,你看看,她刚才跟我说她有睡美人症,一发病就得睡觉,睡个两三天就好了。怎么办啊?真有这种怪病?”

刘靖初看郁桐果然是一副熟睡的样子。他推了推她,她毫无反应。

阿伊说:“我喊了,喊不醒,睡得跟死猪似的。”

刘靖初说:“那你搜搜她身上,把手机找出来,给她的家里人或者朋友打个电话。”

阿伊两手一摊,说:“喏,我也是这么想的,已经找了,手机倒是在这儿,但是没有密码解不了锁,指纹也不行。要么就把她喊醒问密码,要么咱们把她送去医院,或者送到对面学校警务室吧?”

刘靖初曾经在网上看过一则相关的报道,对睡美人症有少许的了解,他看郁桐现在这样的情况,喊也喊不醒,但是送去医院又没有必要,只好决定暂时收留她。他让阿伊整理了一下员工休息室,把郁桐安顿在了休息室里面。郁桐就在那个小房间里度过了接下来的三天。

十八楼的后院别有洞天。上一任老板薄安在的时候,隔壁那些商户都将后院用来堆放杂物或者空置着,他却把后院精心装饰了一番,弄成了一个风格清新典雅的庭院,养了花,种了树,中间还建了一个水池。庭院的一侧搭了一座两层的小楼,楼下是储物室,楼上则是员工休息室。

患有睡美人症的人在发病期间会沉睡,也会偶尔醒来,刘靖初是查资料得知的。郁桐醒的时候会有进食等日常生理行为,但需要有人从旁照看,于是,那三天,刘靖初便和阿伊轮流守着她。

郁桐似乎睡得很辛苦,两只手总是紧紧握成拳头,仿佛一直想努力抓住什么。

有一次,刘靖初正在后院清点库存,突然听到楼上休息室传出开门的声音。他想肯定是郁桐醒了,出去一看,果然见披头散发的她迷迷糊糊地扶着二楼的栏杆走,她一边走一边向四处张望,但眼睛还是半眯着的。

刘靖初提醒她:“喂,看着脚下的路,你前面是楼梯。”

郁桐含糊地“哦”了两声,跟着就双手抓住栏杆,一只脚跨了上去,嘴里似乎在说:“楼梯,上楼梯。”

刘靖初吓了一跳,健步冲上楼,从后面一把抱住郁桐,把她往走廊里拽。郁桐倒进他怀里,他撞在墙上,肩膀一阵剧痛:“你不要命了?上什么楼梯?”他话刚说完,郁桐好像又睡着了,整个人软绵绵的,要不是他抱着她,她就瘫倒在地上了。她还没醒,现在的行为类似于梦游,是完全无意识的。

但是,郁桐在这样完全无意识的情况下抓住刘靖初不松手,嘴里还含糊地说着他听不清的梦话。

刘靖初不是个很有耐心的人,郁桐像水蛇似的缠着他,他干脆把她整个扛了起来,不客气地扔回了房间里。他还抓起被子整张捂过去,一下子把她全蒙住了:“留你在这儿就已经够折腾大家了,你还不能安分点?我说你到底要睡到什么时候呢,小丫头?”

被窝里的人竟然答话了,虽然还是很含糊,但勉强能听清楚:“我不是小丫头,我有名字的,你记着我……”她说着,一只手从被窝里伸了出来,在空气里乱抓,“你来了,你终于来了啊!我等你好久了。”细细的声音,还发着颤,带着一点哽咽,令人觉得说话的人卑微可怜。

刘靖初眉头一皱,低头看去。郁桐掀开被子,露了一张脸出来,顶灯的一束光和她眼角的什么东西忽然交接,微微闪烁了一下。他愣了一下,仔细一看,她眼角闪烁的竟然是一滴眼泪。

她竟然在哭!

他自言自语:“她这是怎么了?做噩梦了吧?”

郁桐又把刚才的最后一句话重复了一遍:“你终于来了啊!我等你好久了。”她说完,眼泪流得更厉害了。

流着眼泪的郁桐是梦到了六年前,她还清楚地记得,那天是大年初一。深夜十点半的紫滨路上刮着寒冷的江风,四周几乎没有行人,来往的车辆也很少。目之所及,郁桐看不见别的行人。

只有她。

整座城市仿佛只有她似的。

可是,远处的高楼里分明有着密密麻麻的灯光,那些灯光在提醒着她,这天是大年初一,是一个团圆喜庆的日子。别人家里满溢着光明和温暖,只有她是一个人,她什么也没有,除了地上那道还愿意对她不离不弃的影子。

她一边走,一边盯着自己的影子出神。她已经像抹游魂似的东游西**一整天了。

突然,头顶的一盏路灯闪了几下,地上的影子也跟着忽隐忽现。她隐约听见背后传来了脚步声,回头一看,有两个喝醉酒的男人过来了,路旁也不知几时多了一辆黑色的轿车。她忽然有点害怕,立刻加快了步伐,那两个男人却也加紧追了过来,一前一后把她围住了。

六年前的郁桐对那两个男人拳打脚踢,歇斯底里地大哭大骂,而六年后的郁桐却在沉睡之中陷于往事的噩梦里,想挣扎却不能动弹,想哭喊却不能发声,她看起来好像终于平静下来了。

她仿佛还睡得很香甜。

她被那两个男人合力抬起来,扔进了那辆黑色的轿车里。有人按住她,她想踢门,可是踢不开。有那么一个瞬间,她甚至想一头撞在车窗玻璃上,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可就在那个瞬间,她听见几道很刺耳的声响,然后车窗的玻璃真的碎了,却不是她撞碎的,而是有人从外面用棍子敲碎的。

那个人把险些坠入深渊的郁桐拉了回来。他还拉着她的手,带着她在黑夜中逆风狂奔。

那只手用过的力度和给过的温暖,六年来,郁桐始终清楚地记得。她曾经以为,那是一只拯救她于万劫不复之中的手,但后来她才明白,也是那只手,将她推到另一个万劫不复的深渊。

那深渊叫爱情。

他翻手为天堂,覆手为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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