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丧六(第2页)
慕容懿没了,北宫璩就成了东宫的主人,慕容姮借着她的名义整肃东宫并不是难事。
“你的命捏在你自己手中。”慕容姮道,“你只回答孤一件事,当夜是否不止慕容钊要动手,慕容懿亦准备动手?”
窦让听闻此言,浑身一僵,额间大颗冷汗流下,最终咬牙艰难道:“……是。”
“陛下多年纵容鲁王,先太子日夜忧愤,又见陛下先前病重久不露面,虽感欣慰,却又有商臣之忧【1】,恐陛下仍在便可易储。臣等……劝先太子先下手为强,以免为鲁王所制。只要先太子仍是储君,名分最正,入宫控制局势后或为陛下发丧或逼迫其退位,则大局已定,便可诛杀鲁王,再无后患。先太子最终从臣等之计,因陛下久不露面,不知是否尚在人世,便设计太子詹事杀人,若陛下尚在,必以此立即对先太子发难甚至废储。果不其然臣夤夜受召入宫,陛下亲命臣往东宫捉拿太子詹事,臣至东宫细细回禀先太子,并劝先太子带东宫卫队入宫。先太子却不能决断,直至禁军求援,才知鲁王逼宫,先太子遂再无顾忌,带东宫卫队亲自往救陛下,却不料中箭身亡。”
慕容姮沉默地听着。
她已能勾勒出宫变当夜的真相,原本她还抱有怀疑慕容钊为何要挑在这时候动手。
活着的崇文帝才是慕容钊最大的依靠,慕容钊若真担心崇文帝病重不久于人世,自己会在慕容懿上位后被杀。那么他完全有更好的方法,可趁着崇文帝生病这样敏感的时候构陷慕容懿,而不是直接自己动手——除非他认为崇文帝已经死了。
慕容姮只觉心里清明,郤允死前的话分明句句在点她姑嫂情,然而她的确和郤允并无多少姑嫂情。
自四年前秋狩时慕容钊一箭射中她的肩膀害她落马差点丢了命以后,她和慕容钊便交恶。虽然慕容钊差点被崇文帝活生生打死,但总归没有死,还成了崇文帝制衡慕容懿的棋子,恩宠愈重。
那么和郤允会有姑嫂情的人便只能是慕容妫和慕容姒了。
慕容姮知道是慕容妫了。慕容钊是从仍居住宫中的慕容妫那里确认了崇文帝已死的事,再听闻廷尉夤夜入宫的事以后,便再也坐不住,以为慕容懿要动手了。
原来在慕容钊看来,他并非造反。
慕容姮探清真相以后颇觉好笑,造反的慕容钊不是来造反的,救驾的慕容懿却是来造反的。
慕容钊自刎又究竟是因为获悉崇文帝还活着而畏惧,还是因见慕容懿虽死禁军却仍然围剿以致绝望自裁便不好说了。
但只因先来后到宫城的顺序,如今两人身后境遇便是天差地别。
慕容姮缓缓站起身,越过面前书案来到窦让面前,居高临下道:“陛下要你安分守己,不要在世人皆知他和先太子骨肉情深的时候,把宫变当夜他和先太子的小误会为人所知,好好善后。还要在审完此案后更加谨小慎微地做事,不可像刚刚懈怠孤那样携功自居。”
这就是崇文帝要慕容姮来这一趟震慑敲打窦让的理由。
“你若做不到,孤也保不住你。”慕容姮垂眸看着窦让头上的獬豸冠。
窦让听了如蒙大赦,连连磕头,哽咽道:“谢殿下!谢殿下给臣一条活路!臣必照殿下所说的做!殿下对臣有再造之恩,臣愿为殿下驱驰,奉殿下为主君!”
“不要磕头。”慕容姮提醒他。
李斟的例子还在眼前,她是不能合理找出让廷尉给自己磕头的理由的。
窦让闻言醒悟,立时站起回话。
慕容姮看他灰头土脸,脸上泪痕未干,很没有廷尉的气势,就皱着眉头让他离自己远一点。
窦让应声而退,整肃衣冠。
慕容姮待他整肃好,才慢悠悠道:“既然如此,那就烦廷尉为孤定决鲁庶人余党的罪了,总归是按朝廷的法度来。”
窦让极为上道:“臣知道了。”
“还有,”慕容姮想起什么,“渤海郡公不死即可。”
“以及如廷尉这般的国之柱石,孤尚不知还有谁人,便烦廷尉为孤说一说了。”
这是要把东宫暗面势力都挖出来了?
窦让不敢多想,慌忙应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