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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节 否定之否定规律(第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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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否定之否定规律和否定性的辩证法

恩格斯写道:否定之否定“是自然、历史和思维的一个极其普遍的、因而极其广泛地起作用的、重要的发展规律”[39]。同量变质变规律和对立统一规律一样,否定之否定规律也是客观的、普遍的,但它在不同事物发展过程中的具体表现形式又是各不相同的,各有特殊性的。

在哲学史上,康德肯定了人类思维活动是循着否定之否定途径的,明确指出,范畴的逻辑推演是按照“三一式”进行的,第一个范畴是“正”,第二个范畴是“反”,第三个范畴则是前二者相联结而生的,是“合”。“每一类中所有范畴之数常同为三数之一事,实堪注意。其尤宜注意者,则每一类中之第三范畴,常由第二范畴与第一范畴联结而生。”[40]对此,黑格尔给予了高度的评价:“伟大的(辩证法)概念的本能使得康德说:第一个范畴是肯定的,第二个范畴是第一个范畴的否定,第三个范畴是前二者的综合。三一的形式,在这里虽只是公式,在自身内却潜藏着绝对形式、概念。”[41]黑格尔第一次全面而深刻地阐述了否定之否定规律,并依据这一规律建构了他的庞大的哲学体系,从而把概念辩证法推到了最高峰。然而,黑格尔关于否定之否定的理论从本质上说是唯心主义的,正如恩格斯所说,在黑格尔那里,否定之否定规律是“作为思维规律强加于自然界和历史的,而不是从中推导出来的。由此就产生了整个牵强的并且常常是令人震惊的结构:世界,不管它愿意与否,必须适应于某种思想体系,而这种思想体系本身又只是人类思维的某一特定发展阶段的产物”[42]。

马克思主义哲学批判地继承了黑格尔哲学,确认否定之否定规律是普遍规律,同时,又强调否定之否定规律是客观规律,并认为这一普遍规律总是通过具体事物的运动表现出来,而具体事物都有自身的特殊矛盾,都受特定条件的制约,因而其否定之否定的具体进程是各不相同,各有特殊性的。恩格斯指出,不同性质的事物有不同的否定方式,“每一种事物都有它的特殊的否定方式,经过这样的否定,它同时就获得发展,每一种观念和概念也是如此”[43]。

否定之否定这一普遍规律在人类实践活动中通过“否定性的辩证法”表现出来。马克思指出:“黑格尔的《现象学》及其最后成果——辩证法,作为推动原则和创造原则的否定性——的伟大之处首先在于,黑格尔把人的自我产生看作一个过程,把对象化看作非对象化,看作外化和这种外化的扬弃;可见,他抓住了劳动的本质,把对象性的人、现实的因而是真正的人理解为他自己的劳动的结果。”[44]

黑格尔之所以能够提出“作为推动原则和创造原则的否定性”的辩证法,就在于他对劳动进行了深刻的、富有启发意义的哲学思考。按照黑格尔的观点,劳动是人对自然物进行“赋形”的活动,即对自然物加以改造的活动,它构成了人与自然之间的“否定的中项”;正是借助这个“否定的中项”,人从自然界中分离出来,并在自然物上打上人的烙印,否定了自然物的原生形态。同时,在这个过程中,人使自身的力量得以外化,并占有、获取自然物。

在黑格尔看来,劳动的否定性使人本身的力量外化,即对象化,这种对象化所形成的客体又反过来同人发生矛盾,产生异化。所以,否定不仅表现为外化、异化,而且还表现为外化、异化的扬弃。这是一个否定之否定的过程。“这个否定性是自身的否定关系的单纯之点,是一切活动——生命的和精神的自身运动——最内在的源泉,是辩证法的灵魂,一切真的东西本身都具有它,并且唯有通过它才是真的”[45]。但是,在黑格尔那里,只有抽象的思维活动和精神劳动,才具有本源意义上的能动性和创造性,物质的、感性的劳动只是“精神的样式”。这表明,黑格尔的否定性辩证法实际上是在唯心主义的基础上,以一种“抽象的、逻辑的、思辨的”形式表达了人类历史运动的辩证法。

马克思主义哲学批判继承了黑格尔的否定性辩证法。当马克思把实践理解为人的存在方式,并把物质实践理解为人与自然关系的基础时,否定性的辩证法就获得了一个现实的基础,成为一种“合理形态”的辩证法。

人与自然的关系不同于动物与自然的关系。人并不是像动物那样肯定自然的直接存在状态,使自己消极地适应自然,而是以自身的活动否定自然的直接存在状态,并赋予它合乎人的需要和目的的形式。但是,目的本身并不能直接加于对象之上,要把目的赋予对象,还必须要有把它们统一起来的中介,这个中介就是劳动工具。人是持有某一工具或某一工具系统、为着某种目的进入改造自然的实践活动之中的。工具与目的、对象都具有同一性:一方面,工具作为人的肢体的延伸,是合乎人的目的的,或者说,与目的具有同一性;另一方面,工具本身也是一个物质客体,与实践的物质对象具有同一性。

因此,工具能够在目的的支配下以其物质性与实践对象的物质性相互作用,并将人的目的赋予实践活动的对象,使其具有属人性质,也就是使自在自然转化为人化自然,“自在之物”转化为“为我之物”。在这个过程中,自然“对人生成”,人与自然的关系成为一种“为我而存在”的关系。这种“为我而存在”的关系本身就是一种特殊而又复杂的矛盾关系。

人对自然的否定性活动发展到一定程度、一定阶段产生了生产资料私有制,私有制的存在使人的活动本身发生异化,即劳动异化。异化的存在标志着人类历史进入人受异己力量支配的阶段,即物支配人、奴役人的阶段,而物之所以支配人、奴役人,实际上是少数人借物的力量支配、奴役多数人。“关键不在于对象化,而在于异化,外化,外在化,在于不归工人所有,而归人格化的生产条件即资本所有,归巨大的对象[化]的权力所有,这种对象[化]的权力把社会劳动本身当作自身的一个要素而置于同自己相对立的地位。”[46]资本主义社会是异化的典型和极端形式,同时它又为个人的全面发展创造和建立了物质条件。换言之,资本主义在把异化推向极端的同时,又为扬弃异化准备了条件,劳动和资本的对立达到极限,必然导致私有制灭亡。

人的本质的异化和异化的扬弃并不是一个纯粹的精神性自我意识的矛盾运动过程,而是一个客观的实践活动的矛盾运动过程。异化“这种颠倒的过程不过是历史的必然性,不过是从一定的历史出发点或基础出发的生产力发展的必然性,但决不是生产的一种绝对的必然性,倒是一种暂时的必然性,而这一过程的结果和目的(内在的)是扬弃这个基础本身以及扬弃过程的这种形式”[47]。从异化的产生到异化的扬弃是一个否定之否定的过程。这是一种现实的否定性的辩证法,是“物的尺度”与“人的尺度”、“合规律性”与“合目的性”对立统一的辩证法。实践本身就是一种矛盾运动过程,内在包含着否定性的辩证法,并构成了社会生活的本质和人类世界的基础。人类历史就是由否定性的辩证法所推动的。

马克思的否定性辩证法既不同于近代黑格尔的否定性辩证法,也不同于现代阿多诺的“否定的辩证法”。在阿多诺看来,否定的辩证法就是要用“非同一性”代替“同一性”,用“绝对的否定”代替否定之否定,就是要通过解释现实来否定现实。阿多诺强调“异质性和独特性”,力图“在矛盾中进行思考”,但他并没有真正理解矛盾,没有真正理解否定与肯定的辩证关系。阿多诺把否定与革命联系起来,力图否定资本主义现实,但他没有真正理解马克思提出的“使现存世界革命化”的内涵。阿多诺的“否定性”不仅意味着“革命”,而且意味着“灭亡、恐惧、绝望”。用他自己的话来说就是:“否定辩证法=崩溃性的破坏”。显然,这种“否定辩证法”并不是马克思主义的辩证法,并不符合事物运动的否定之否定规律。

总之,我们不仅要看到否定之否定规律的普遍性,还要看到否定之否定规律在表现形态上的特殊性。只有这样,否定之否定规律才能够转化为我们进行辩证思维和从事实践活动的科学方法。

[1]《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4卷,339页,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

[2]《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3卷,377页,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

[3]参见拉法格等:《回忆马克思恩格斯》,北京,人民出版社,1973。

[4]参见《列宁全集》,第55卷,244页,北京,人民出版社,1990。

[5]《荀子》。

[6]《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4卷,313页,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

[7]同上书,348页。

[8]《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4卷,314页,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

[9]《列宁选集》,第2卷,557页,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

[10]《列宁全集》,第55卷,118页,北京,人民出版社,1990。

[11]同上书,222页。

[12]《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4卷,321页,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

[13]《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4卷,323页,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

[14]黑格尔:《小逻辑》,254~255页,北京,商务印书馆,1996。

[15]《列宁全集》,第55卷,222页,北京,人民出版社,1990。

[16]《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4卷,349页,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

[17]《毛泽东选集》,第1卷,332页,北京,人民出版社,199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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