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 运动时间和空间(第1页)
第二节运动、时间和空间
辩证唯物主义的物质观不仅科学地回答了世界万物的共同本质和基础是什么,而且进一步指明了物质存在的根本方式和普遍特性,这就是运动和时间—空间。不理解物质与运动、物质与时间—空间的关系,也无法真正理解物质。
一、运动是物质的存在方式
运动,“就它被理解为存在方式、被理解为物质的固有属性这一最一般的意义来说,囊括宇宙中发生的一切变化和过程”[6]。物质是运动的担当者,是一切运动、变化和发展的实在基础;运动是物质的根本属性,是一切物质形态的存在形式。
对运动问题的思考,历来都是世界观中的重要问题。
古代中国和古代希腊绝大多数哲学家把事物处于运动中看做是不言自明的事实。在中国,这种观念就曾被孔子表达过。“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论语·子罕》)表达运动观念最突出的是《易传》:“易……之为道也屡迁,变动不居,周流无虚,上下无常,刚柔相易,不可为典要,唯变所适。”不仅运动变化永不停止,而且没有固定的格式。商鞅、韩非等法家还表达了古今异势、因时变法的思想,强调社会历史是一个发展进化的过程。在古希腊,赫拉克利特的观点最有代表性。在赫拉克利特看来,一切都存在,同时又不存在,因为一切都在流动,都在不断地变化、不断地产生和消失。
在中国,到了西汉时期,为了论证封建制度和君主专制的合理性和稳定性,董仲舒提出了“天不变道亦不变”的形而上学观点。这种观点成了中国封建社会中占统治地位的思想,长期束缚着人们的精神。在欧洲中世纪,哲学成了神学的附庸,神学家极力否认物质自我运动的可能性。托马斯·阿奎那认为,如果一切物质的东西都在运动,那不过是由某种永恒不变的、创造一切而且最完善的东西——上帝所推动的。这种否认运动变化的观点,也是封建社会长期停滞、发展缓慢在意识形态上的反映。
资产阶级的兴起,打破了僵化停滞的封建制度。正如马克思和恩格斯所说的:“资产阶级除非对生产工具,从而对生产关系,从而对全部社会关系不断地进行革命,否则就不能生存下去。反之,原封不动地保持旧的生产方式,却是过去的一切工业阶级生存的首要条件。生产的不断变革,一切社会状况不停的动**,永远的不安定和变动,这就是资产阶级时代不同于过去一切时代的地方。”[7]时代的呼唤,实践的要求使人们不得不承认物质的运动、承认运动的普遍性,不得不注意研究运动及其规律。狄德罗明确指出:“一切都在变,一切都在过渡,只有全体是不变的。世界生灭不已,每一刹那都在生都在灭,从来没有例外,也永远不会有例外。”[8]但是,由于受机械论世界观的影响,狄德罗等人对运动的了解十分狭隘,主要限于物体空间位置的变化和数量的增减,不了解运动形式的多样性和为什么物质必然处于运动之中。从根本上来看,狄德罗等人的观点仍然是形而上学的。
19世纪,自然科学的发展和资本主义社会矛盾的日益尖锐,动摇着机械论的世界观和形而上学的思维方法。黑格尔力图用唯心主义辩证法的形式克服机械论、形而上学的运动观,“第一次——这是他的巨大功绩——把整个自然的、历史的和精神的世界描写为一个过程,即把它描写为处在不断的运动、变化、转变和发展中,并企图揭示这种运动和发展的内在联系”[9]。这种对运动的理解包含着宝贵的辩证法内核。但是,由于黑格尔把运动看做是“绝对观念”自我运动和发展,而自然界、人类社会仅仅是绝对观念的“异在”。因此,黑格尔的辩证法不能作为研究自然和社会运动的科学方法论基础。
和黑格尔的唯心主义辩证法相反,马克思的辩证唯物主义认为,运动是物质的运动,物质和运动是不可分的,运动“囊括宇宙中发生的一切变化和过程”[10],是物质所固有的根本属性,是一切物质形态存在的形式。没有运动的物质和没有物质的运动,都是不存在也是不可设想的。
脱离运动的物质是没有的,没有绝对静止的事物,一切事物都处在永恒的运动、变化和发展之中,运动是绝对的,静止是相对的。全部科学都证明了这个辩证唯物主义的原理。从微观世界到宏观世界,从宏观世界到宇观世界,从无机界到生命有机界直到人类社会,都无时无刻不处在运动变化之中,不存在绝对不动不变的东西。
肯定事物处在绝对的运动之中,并不是否认事物有某种静止的状态,有某种稳定的形式。不过,这只是在物质运动过程中的静止或稳定,是物质运动的特殊形式或一定状态,因而静止是暂时的、有条件的、相对的。中国古代唯物主义哲学家王船山说的“静者静动,非不动也”,就猜测到在静止中有着运动的道理。不了解相对静止,就不能真正理解绝对运动,不能理解物质和运动不可分,不能理解物质的运动和运动着的物质。
物质的运动形式是多种多样的,每一事物的运动形式也是多种多样的。当我们说某一物体处于静止状态,仅仅是该事物当时没有进行这种或那种特定形式的运动,如没有进行机械运动,因而显示出一定的静止状态,但在此时此刻,它必定进行着其他运动形式,如物理运动、化学运动等。仅就机械运动来讲,当我们说某物处于静止状态,也只是就相对于一定的参考系没有位置移动而言的。就其他参考系来讲,它仍然有位置的移动。人坐着算是静止,但这仅仅是就以地面为坐标系的机械运动讲的,他同时进行绕地轴旋转并随着整个地球遨游太空的机械运动。撇开机械运动不讲,人们还进行着生命有机体不断新陈代谢、自我更新的生理运动,否则,就无法维持自身的生存。
如果把维持自身的存在,没有变成他物,算作静止,那么,这种静止也是相对的、暂时的。世界上一切事物大至宇宙天体,小至基本粒子都有它的产生、发展和灭亡,迟早都要失去自身的性质而变成别的东西。所以,从总体上看,物质在运动着,静止只是运动过程中的局部表现,是运动的特定状态,它是暂时的、有条件的、相对的,而运动则是绝对的。
运动和静止是相互依赖的,不了解静止就不能具体地了解运动。恩格斯指出:“从辩证的观点看来,运动可以表现在它的对立面中,即表现在静止中”,“运动应当在它的对立面即静止中找到自己的尺度”[11]。谈论任何一事物的任何一种形式的运动,其基本前提是,这个事物仍然是这个事物,这种运动形式仍然是这种运动形式,就是说它是处于某种相对静止的状态之中,否则,它就不再是这个事物或这种形式的运动。离开相对静止来谈论运动,就不知道这个运动究竟是什么事物或什么形式的运动,运动也就无从获得自己的规定和找到衡量它的尺度。任何事物的相对稳定、相对静止的现状都是它过去的运动所造成的,并且是它将来运动的出发点。只有了解了事物的相对稳定、相对静止的现状,才可以清楚地了解它的过去的运动,预测它将来可能发生的运动。
运动着的物质有着无数的形态,不了解相对静止,就不可能理解物质形态的多样性和运动形式的多样性。物质形态的多样性是从物质自身的永恒运动中产生的,而且只有在物质的相对静止中才能显示出来。如果说绝对运动是形成形形色色不同的物质形态的根源,那么,相对静止就是这些形形色色不同的物质形态存在的根本条件。没有相对静止也就不可能有形形色色不同形态的物质。有些基本粒子可说得上瞬息万变,它存在的寿命极为短促。一种ε°粒子仅能存在10-20秒,比“一瞬间”不知还短促多少亿万倍。可是,在这个难以想象的短促时间内,它没有衰变为其他粒子,这就是它的相对静止。如果没有这个极其短暂的相对静止,也就没有ε°粒子,没有ε°粒子的运动。
可见,“物体相对静止的可能性,暂时的平衡状态的可能性,是物质分化的本质条件,因而也是生命的本质条件”[12]。正是由于有相对静止和暂时平衡的状态,事物才可能表现为千千万万不同的形态,才有千千万万不同形态的物质运动。
辩证唯物主义关于物质运动绝对性和静止相对性的原理有着重要的认识论和方法论的意义。首先,一切物质无不在运动、变化和发展着,不运动的物质根本不存在。因此,人们认识物质实际上就是认识物质的运动形式。“认识了物质的运动形式”,也就“认识了物质本身”[13]。其次,既然静止是物质分化的根本条件,那么,只有承认事物的相对静止和暂时平衡的状态,才能肯定和把握事物的具体形态,才能对不同的事物进行具体的科学分析和研究。否认相对静止,就会把一切具体物质形态连同它们的具体运动形式都变成一堆变幻不定、不可捉摸的东西,就会导致相对主义和诡辩论。
这种和唯物辩证法根本对立的哲学思潮过去有,现在也还有。例如,中国古代的庄子提出,“方生方死,方死方生,方可方不可,方不可方可”,把生与死、可与不可之间的过渡和转化片面化、绝对化,抹杀了事物的相对稳定性和质的差别,得出了“万物齐一”的结论。古希腊的克拉底鲁认为,人不能一次踏进同一条河流,甚至认为万物只是一阵风,因此,他拒绝给事物以名称,断言“什么也不能说”。当代美国新黑格尔主义者罗伊斯把现实中的一切当做是没有任何相对静止和稳定的纯粹流变,认为人们根本无法知道任何一件固定和明白呈现的东西。当代法国生命哲学家柏格森也把实在的东西当做是运动本身,认为这种运动就像一条河流,而这条河流只是纯粹的流动。这种相对主义和诡辩论在现实生活中是屡见不鲜的。列宁指出:“我们始终是辩证论者,我们同诡辩论作斗争的办法不是根本否认任何转化的可能性,而是在某一事物的环境和发展中对它进行具体分析。”[14]
总之,物质处在永恒的运动之中,不是没有静止,但静止只是相对的,运动才是绝对的。
同时,运动都是物质的运动,没有脱离物质的运动。物质是一切运动的担当者,这也已为全部科学事实所证明。宏观物体是机械运动的担当者,分子是热运动的担当者,电子和光子是电运动和光运动的担当者,生命有机体是生物运动的担当者,从事物质实践活动的人是社会运动的担当者,人脑是思维或精神运动的担当者,等等,一句话,物质是一切运动的担当者,是世界上一切发展过程的实在基础。
现代科学在对原子内部、原子核内部基本粒子的研究中,虽然发现了一些原来不知道的新的运动过程、运动特性。但是,这不是推翻了而恰恰是进一步证明了运动同物质的不可分离性。量子不具有静止质量,永远以光的速度运动着;电磁场不具有实物性,也没有静止质量。但是,无论是量子还是电磁场,都同具有静止质量的实物一样,都是物质的一种特殊形式,是真实的客观存在。
爱因斯坦相对论的质能相关式——E=mc2(能量等于质量乘光速的平方)证明了运动和物质不可分的原理,它表明,任何实物客体都具有质量,同时又具有与一定的质量相应的能量;物体的质量发生了变化,其能量必然发生相应的变化;同样,物体的能量发生了变化,其质量也会发生相应的变化。质能相关式所表述的质量和能量的联系是物质和运动联系的一种特殊形式,进一步证实了运动和物质是不可分割的,没有物质的运动是不存在的。
现代物理学发现,核聚变前核子质量的总和大于核聚变后核子质量的总和,人们把这种差额叫做“质量亏损”。这部分“亏损”的质量并未消失,转化为“纯粹”的运动或者说转化为没有质量的能量,相反,所谓“亏损”的质量乃是从核子的静止质量转化为光子等场量子的运动质量,并以光能等能量形式释放出来的。这表明,光能并不是没有质量的能量,光的运动也不是没有物质的运动;更重要的是,在核聚变前后静止质量和运动质量的总和仍然是守恒的。可见,没有物质的“纯粹”运动是根本不存在的。
掌握运动同物质不可分割的原理,对于反对唯心主义,坚持唯物主义的一元论,具有重要的意义。所有的唯心主义运动观都是和否定世界的物质性的观点联系在一起的,从根本上说,都是错误的。现代某些唯心主义哲学家仍然在谈论没有物质的“纯粹”运动,在这方面生命哲学家柏格森和过程哲学家怀特海的观点最有代表性。柏格森十分强调运动变化,以至他的哲学被称为“变的哲学”。然而,柏格森所说的运动变化不是指任何具体的事物的运动变化,而只是纯粹的“动作”、“活动性”、“倾向”。在柏格森看来,“事物和状态不过是我们的心灵所采取的一种观点,事物是不存在的,存在的只有动作”。这就是说,柏格森完全把物质排斥于运动变化范围之外,认为它们是永远僵固、无任何活动性的东西。怀特海的观点也与此类似。怀特海断言,能是“纯粹”的活动、“纯粹”的运动,实物和能没有区别,都是活动,因而世界的本质就是“纯粹”的活动,就是没有物质实体的“活动过程本身”。
不难看出,“生命哲学”、“过程哲学”的唯心主义实质在于,它们把运动和物质割裂开来,否定世界的物质性和客观性,设想存在着没有物质的所谓“活动”、“过程”,这不过是“物质消失了”的唯心主义结论在现代的表现形式。更重要的是,既然否定了“活动”、“过程”的物质基础,那么,就不能不走向信仰主义。柏格森径直提出,他所说的不断的活动、变化本身就是上帝。怀特海同样直言不讳地承认,神就是现实性的源泉,在“活动过程”中,神是“具有实体性的基础”。可见,离开物质和运动的统一性,会把人们引到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