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过就哭吧(第3页)
她没有再说下去,但鸠山绫听懂了那未尽的威胁。
鸠山绫不想说刻薄的话,可她控制不住,“我要是也死了,在外人眼里,妈妈可就成了接连失去两个孩子的可怜虫。在户籍上,智也也是你的孩子。就算是演戏,也请装得难过一点吧。”
“你在京都,”庆子盯着她,语气冰冷,“真是学坏了。”
“回东京上学吧。”鸠山进次郎的声音突然从鸠山绫身后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不知何时,他已站在餐厅门口。
鸠山绫缓缓转身,平静地迎上父亲的视线:“父亲不继续接受采访了吗?”
“正如你所说,得难过一点。”进次郎缓步走到餐桌旁坐下,尽管脸色仍显苍白,眼神却锐利如常,“一个悲痛的父亲,哪有心力接受那么多采访?”
他目光深沉:"小绫,我对你一直寄予厚望。你在数学领域的天赋,打破了一直以来的性别叙事。我希望你能继续打破更多桎梏。”
“霓虹还没有女性党首,你不想成为第一个吗?"他的声音忽然变得极具煽动性:“回东京来。这里有你未来的盟友,你该学会如何与他们相处了。”
鸠山绫很想问,您当年是不是用类似话术把智也从神奈川带回了东京?但她咽了回去。
她微微垂下眼帘,“父亲,您正当年,虽然近年来保守主义抬头,左翼势力被压缩,但下届选举未必没有机会……我愿意成为您的‘平权’符号、也愿意做母亲的社交装饰,我只想要一点点的自在。”
鸠山绫下定决心要把自己在意的一切,都藏好,她抬起头,目光坚定,“京都人排外,认为除了京都以外的地方都是乡下,除了京都人都是乡下人,我不喜欢社交,这种环境下的疏离与孤独,让我感到舒适。”
庆子冷笑一声,“在东京没人理你,你说是霸凌、欺负,在京都没人理你,你倒觉得舒适了?”
“京都人比东京人更体面。”鸠山绫说,“妈妈也可以去京都生活一段时间,可能心情会变好。”
“小绫,你本来就是我的立场符号,我为什么要为你本就应该做的事情让步?”
“必须回东京的话,我可能会抑郁。也许……会在公开场合做出让父亲为难的举动。”
鸠山进次郎的眼神骤然锐利:“你在威胁我?”
“不,”她的声音很轻,却无比清晰,“我是在谈判。虽然,我除了自己的生命,没有任何筹码。”
庆子紧张地看着父女两人,动了动唇,没有发出声音。
鸠山进次郎审视着女儿,他一直嫌弃脆弱的女儿。片刻后,他扯出一个近乎冷酷的笑容:“很好。看来你记住了智也的警告,不过也算终于有点鸠山家孩子的样子了。”
他向前倾身,尽管伤势让他动作迟缓,但那股压迫感却分毫未减:“留在京都可以。但你要记住,自由是有代价的。另外,和舞子坂那些男生保持距离,我正在推动提高性同意年龄和女性结婚年龄的提案,如果你在这个时候闹出早恋的丑闻,我会非常麻烦。”
“我会全力配合您。”鸠山绫虽然不关注平权运动,但她知道提高这两个年龄对霓虹的大多数女孩而言是好事。
进次郎点点头,“智也葬礼结束的第二周再回去上学。”
“我知道了。”
鸠山绫呆在房间里,不想出去半步,同学们接连发来信息慰问,连北村俊介都难得地发来“节哀”二字,甚至主动提出实验可以暂停几天。
种岛修二的信息最特别。没有节哀,没有你还好吗,他发来一句:“宇宙中的原子不会消失。”
本来鸠山绫觉得头很疼,身心俱疲,没有心力回复任何信息,看见这句话,她下意识回了一个:“?”
种岛修二秒回:“本来想用你的思维方式安慰你,好像不太成功。总之,难过的话,哭出来就好了。”
鸠山绫录入了一大段:你是想说智也会原子重组?我和他关系一点也不好,我也没有难过,我更不会想哭。
她边输入,边觉得喉咙发紧,眼前毫无征兆地一片模糊。温热的液体顺着脸颊滑落,鼻子也开始堵塞难受。
她一个字一个字地将录入内容全部删掉。
她明明和智也没有什么感情,为什么会这么难受,为什么会哭……